长大以后,人的双脚一旦离地就会产生一种不安全感,会慌乱,也会想要抓握住什么东西。可是拂月看起来对叶孤城就是全然的信任,她甚至都没有用手环住叶孤城的脖颈去保持平衡,而是两手虚搭在叶孤城的肩膀。
西门吹雪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他应该去阻止这个男人这样无理的、如同宣誓亲疏一般的将他血脉相连的幼妹带走。可是,心头划过一抹涩然,西门吹雪忽然就明白他们作为血亲,真正失去的是什么了。
是光阴。是拂月在白云城中安静生长,最终成长为如此粲然的模样的十四年光阴。光阴永远是最公平的东西,它允许你遗憾,却不会给你挽回的机会。
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划了一下,西门吹雪低下头去——在囡囡的心里,他已经让叶孤城先下一城,如今更不能让囡囡看见他的狼狈。
此间事了之后,还是去找臭老头和听风那个臭小子打一架吧,不倒下不许停的那种。
冤有头债有主,在心绪纷乱如斯的时刻,西门吹雪终归还是保持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他一下便切中了这其中的关键,无法去责怪囡囡与自己不若与叶孤城般亲近,西门吹雪就只能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那两个始作俑者身上了。
这件客栈已经被陆小凤包下来了,客栈虽然也还算大,不过他们住在这里的人本就是多,再加上叶孤城的随从显然是住不下的。于是早在来之前,忠叔就已经通知了白云城名下的客栈,为城主准备好了下榻之处。
说起来,白云城一行人的确声势浩大,毫不夸张的说,已然大到了让陆小凤怀疑……像是叶孤城这样孤高的剑客,怎么会如此讲求排场的地步呢?
不过很快,叶孤城身后的那群人紧张兮兮的看着拂月的目光让陆小凤有了些许明悟,然后也只能深深叹息——恐怕这白云城中的“小夫人”,当真不是说说而已了。
西门啊……
尚且还不了解其中原委,陆小凤深深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从不给你找麻烦的朋友,如果有了麻烦,那一定是个惊天的。陆小凤苦了一张脸,不顾西门吹雪的一脸寒冰,直接将还在望着拂月离开方向的西门吹雪拽了回来,而后无奈道:“西门,我请你喝酒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西门吹雪从和他认识起就是滴酒不沾。
却不想,西门吹雪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没有了剑鞘的长剑,沉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看着是在挑衅城城,实际上……是在欺负西门巨巨啊。
西门巨巨不哭,软软的妹子终归是你的(虽然可能被人抢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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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姑娘们的地雷。笔芯
☆、绿蚁新醅酒。
第四十章。绿蚁新醅酒。
白水杜康的口感绵柔,而那句“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似乎也正是应景。此时的光景, 叶拂月已经随着叶孤城去了隔壁的客栈, 无花言说自己要去做晚课,也没有在被陆小凤包下的客栈的大厅停留。
花满楼一向是不喜欢西门吹雪的, 虽然他一贯的君子端方,并不会将自己的不喜表现出来让旁人难堪,也让自己的朋友难做。可是作为一个那般热爱生命的人, 西门吹雪这种以杀入道的剑客本就让花满楼不喜。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可是终归都是各人心中纷乱的思绪。花满楼想了想, 终归只是陪着陆小凤浅浅的饮了一杯,之后便寻了个借口回房间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 偌大的一个客栈的大堂里就只剩下了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两人。陆小凤喝了很多酒, 哪怕他对面的男人就连一口菜都没有动的情况下, 陆小凤还是将一大坛子的白水杜康喝了大半。
暖酒化成了心中的一点热意, 陆小凤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平素本是巧舌如簧的人这会儿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最终却只能叹息一声, 对西门吹雪道:“西门, 你就是运气差了些而已, 看开点吧。”
——万年冰山好不容易动了一次凡心, 可是却看上的是有夫之妇,这不是倒霉又是什么呢?而倒霉的人,如何劝他都是多余的, 特别是对方是西门吹雪的情况下,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陆小凤除了干巴巴的说了句让西门吹雪看开一些,之后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了。
西门吹雪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他瞥了一眼陆小凤拍着自己的肩膀的手,还有他那一脸同情安慰的表情,西门吹雪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让陆小凤知道一下情况。
他西门吹雪固然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可是事关他家幼妹的声誉,西门吹雪觉得他还是要跟陆小凤早些说清楚,让他不要再误会才好。
洁白的手指在酒盏的边沿划过了一圈,西门吹雪冷声道:“我没有心悦拂月。”像是毫无逻辑的,西门吹雪的声音越发的冷,继续道:“我说过,她姓西门。”
西门吹雪一直都是一个固执的人,就譬如他如果不想要出手帮忙,那么陆小凤就是烧了他的万梅山庄,他也会建议对方从库房的松香开始烧起一样,如今他这幅一直强调拂月姓“西门”的神情,简直让陆小凤觉得他有那么几分固执到冥顽不灵。
“拂月妹子姓叶的,你管她是随夫姓还是随父……”
“随父姓”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后面那句“反正不会姓你的西门”更是直接被噎进了喉咙,陆小凤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西门吹雪。
是了,到了这个时候,陆小凤忽然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女子除却冠上夫君的姓氏,还会有一个从父亲那里传承下来的姓氏的。
西门吹雪反复的强调拂月是姓西门的,除了他看上了人家小姑娘的那种可能,还有可能就是……他们分明是血脉相连的一母同胞。
想到了这种可能,陆小凤死死的盯着西门吹雪,又从脑海之中浮现出拂月的面容。他将两个人的脸渐渐重叠,别说,在挑破这层关系之后,似乎真的能够看出那么三分似是而非的相像。
说起来,如果单单从面容上来看,西门吹雪和拂月其实并不是跟相像。他本就肖父,和娘亲只有唇角和眉梢处零星的相似。而拂月则是和他们的娘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除却如今略微有几分稚嫩,那般的容貌,只需要三五年便足以盛极。到了那个时候,江湖之中恐怕不会有比拂月更加面容出色的姑娘。
再加上气质使然耳,若论相像,竟是无花和叶拂月更加像一些。
无花这个出家人天生一副悲天悯人的好皮囊,端的蒙蔽众生。而拂月则是自小懂得医者仁心的道理,并且一直为此努力着。所谓相由心生,拂月是从心底透出的慈悲,而无花是伪装了十数年的悲悯,再加上眉眼的相似,一看之下,的确是这两个人更像是兄妹一些。
而说破之后,陆小凤再看西门吹雪,恍惚之中竟生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他怔怔的看着西门吹雪,忽然道:“哎,西门你笑一下,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和拂月妹子……”有点像。
后面的话自然是被陆小凤吞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见西门吹雪的手搭在了那柄乌鞘长剑上。而如今乌鞘长剑可没有剑鞘,西门吹雪想要吊打他都是不用拔剑的。
这一场酒大半落入了陆小凤的肚子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一贯滴酒不沾的西门吹雪也喝了小半坛子,而且他看起来步履十分沉稳,双眸清明,没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按说在西门吹雪和拂月这个惊天秘密被陆小凤知道之后,应该已经很少有什么能够让陆小凤觉得稀奇的了。可是如今看看,西门吹雪的酒量的确也吓了陆小凤一跳。
在陆小凤一边装醉,一边担心西门吹雪喝醉之后撒酒疯,暴起伤人的时候,西门吹雪干脆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去。
西门吹雪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想答应了和陆小凤喝酒。或许是因为他寻回了这么多年失散的血亲,又或者真的如同陆小凤所说的,他在遗憾自己来迟一步。索性他也不再去想,只是单纯当自己如同每一个寻常的年轻人一样,找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
——毕竟,西门吹雪的朋友不多,而陆小凤却始终算是其中的一个。在他了却多年的心事的时候,西门吹雪的确是想要找人庆祝一下的,而那个人便是与他同在山西的陆小凤了。
酒酣茶满,一直到华灯初上,就连客栈里也点燃了暖意融融的灯笼。西门吹雪看了一眼醉倒了在了桌边的陆小凤,终于还是毫无心理压力的站起了身,没有管醉倒了的陆小凤,径自往房间走去。
许久,趴在桌边的陆小凤终于抬起了头。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西门吹雪走的方向,终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一点残酒一饮而尽。
叶孤城的大舅子是西门吹雪……嘛,或许这件事情算不上好,可是终归也不算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