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西门吹雪还是被玉罗刹很无耻的点了穴道,从怀里夺走了小女孩。并且在那一天,他再也没有机会靠近这个孩子。不仅仅是那一天,玉罗刹这个小气的男人直接丢给他一本厚厚的功法,告诉他背熟之前再不许出书房半步。
西门吹雪事事忤逆这个父亲,唯有在练功之事上言听计从。他没有争辩,只是揣着那部功法去了书房,默默开始背诵起来。
那天傍晚的时候,听风还幸灾乐祸的与他炫耀,说妹妹手腕上的胎记有多奇特,说妹妹的小脸有多软,说妹妹还会跟他“咯咯”的笑。他还说妹妹叫拂月,是娘给起的名字呢,跟他的“听风”好配啊。
——“拂月”分明跟“吹雪”二字才是一脉相承,一听就是兄妹。西门吹雪暗自腹诽,却是加快了背书的速度。
那个时候,西门吹雪以为来日方长,他以为自己总归能照顾妹妹长大,比听风那臭小子拥有更多陪伴妹妹和娘的时光。他却没有想到,那竟是他唯一一次拥抱这个孩子,等他踏出书房的时候,他所有拥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娘亲无端的失踪,父亲癫狂过后的平静,听风复杂的目光,还有……被锁起来的少女闺房。
西门吹雪看着这一切,然后如往常一般的去练剑。因为他知道,唯有自己真正变得强大,才能有力量去找寻自己的要找的人。无论是娘亲还是妹妹,他总归要找到的。
玉罗刹自然是一直知道女儿的去向的,听风也知晓。两人唯独没有告诉西门吹雪,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告诉西门吹雪,他一定不会放任拂月在白云城中长大。而那样,不仅仅是违背了芷汐的心愿,对拂月也不是一件好事。
西门吹雪的性子太冷。如果说叶孤城是天边飘逸的云,那么西门吹雪便定然是崖底终年不化的雪。玉罗刹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可是在他注意到的时候,西门吹雪的性格便已经是如此了。
剑外无物,这是西门吹雪的幸运。可是若让他去照顾一个柔软敏|感的小姑娘,那便是那孩子的不幸了——来自亲人的冷漠,在并不能理解兄长对剑的执着以前,对拂月来说便是一种伤害。
而叶孤城不同。他有牵挂,他一直在守着白云城。他不若西门吹雪那样纯粹,所以他也不会如同西门吹雪那样冰冷。
玉罗刹见过妻子的那位长姐与姐夫,那两人的性子,教养出的儿子定然是好的。而让玉罗刹更为放心的是白云城——芷汐曾经无数次的对他描述过那一城的温暖,那种温暖成为了她性格的组成部分,在她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和妻子一样的温暖啊……玉罗刹根本就无法拒绝。更重要的是,妻子曾经对他反复提起过和叶家的婚约,也说若是这个孩子他们也要养在别处,那便养在她的故乡吧。
所以,一边稳定西方魔教内部,还要开疆拓土以便寻找妻子的玉罗刹,思量一夜之后便决定将拂月送去白云城。而那送她过去的人,便是听风。
听风在亲眼看见娘亲变成光点散开的时候几乎是疯了,九岁的少年尖锐的叫喊,可是却无济于事。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哪怕是最不对付的大哥和讨厌的臭老头。
可是已经晚了,在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娘亲。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消失,只剩下床榻上仿若有所感应,也哭闹起来的小小婴孩。
玉罗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安排好了女儿,简短而不容拒绝的跟听风说明了要将拂月送到白云城的原因。听风第一次没有和玉罗刹争吵,而是对他保证自己会亲自将人送到。
而这一切,都是瞒着西门吹雪的。宁叔知道事情的始末,了解教主和二公子的良苦用心,却不代表着他不会心疼那个自己带大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便没有一日看见大公子快活。
听到宁叔小心的问话,玉罗刹顿了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冷声道:“不了。再等一等。”
除却妻子,玉罗刹行事从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所以,也不顾宁叔还想再劝的动作,玉罗刹警告也似的丢下这一句,而后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玉教主啊,你把白云城当成皇家托儿所了咩……
以后闺女被人拐跑你撒娇打滚哭也是没有用的啊喂!
嗯,坑了很多次玉罗刹,这次叔有点心软了。决定给他一个不必期许来生的he。
默默给城主点蜡吧,毕竟这一次,你除了有坑爹的大舅哥……们,还有更坑的岳父and岳母啊。
☆、夜来风雨声。
第十六章。夜来风雨声。
白日里汇聚过当今武林之中最能翻云覆雨的人物的那座盛京别院,如今变得安静而祥和。
石观音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裳,云鬓松松的挽着。她斜躺在美人榻上,脚边的香炉里飘出缕缕轻烟。苏合香的味道轻柔和缓,让人十分放松。
夜色渐深,两道人影从夜色中走来。不同的是,那道青色的身影神色匆匆,而那道白色的则不疾不徐。
“娘!”
刚一进屋,身着一身干净却带着补丁的青衣的少年便扑进了石观音的怀里,南宫灵如今才十一二岁,正是喜欢撒娇的年纪。
石观音摸了摸他被雨打湿的头发,却是对一旁的少年僧人说道:“无花今日来的这样快,娘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常年的僧侣生活又让他比常人更加的平和。无花捻了一下手中的佛珠,只是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南宫灵继续在石观音的怀里扑腾,小孩子争宠一般的说道:“娘一来就问大哥,都不问灵儿了。我可是从那几个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
石观音笑了笑,眼中似乎有了一些母性的柔和,却并不真切。让南宫灵和无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石观音点头道:“轻身功法倒是进步了。”
南宫灵说的老头子不是旁人,便是丐帮之中的那几位长老。如今丐帮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几个长老的功夫倒也勉强跻身一流。南宫灵能从这几个人手里溜出来,进步着实不小。
望了一眼无花,石观音道:“原以为还要等几日,无花怎么来盛京了?”
无花轻轻的抬了抬眼,道:“太平王请师父来为他的世子祈福,我便也跟着来了。听闻前几日那太平王世子又病了,太平王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石观音闻言眼神微微闪了闪,转而又笑了:“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呢?”
无花骤然抬头定定的望了石观音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转而却又低下了头了。
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石观音哪里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甚在意的拢了拢头发,石观音道:“这次唤你们两个来,要说的便是那件事。关于天枫十四郎让你们做的事情,为娘大概清楚了。可是为娘不需要什么中原武林,只要你们在丐帮和少林过得好就可以了。”
“可是娘……”南宫灵一脸震惊,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石观音用手指抵住了唇。
“那任慈和秋灵素待你不错,娘当年没有对秋灵素出手,只是让她不能生子罢了。这次任慈和人比武伤势不轻,纵然有人续命也寿命难久,至多可以撑个七八年。七八年也恰好够你成长了,到时候我儿执掌丐帮,为娘也便放心了。”
石观音漫不经心的说着再薄凉不过的话语,南宫灵登时就瞪大了眼睛,讶然道:“那我们不用……”给任慈下毒了?
石观音摇了摇头,拍了拍南宫灵的脑袋,温声道:“我儿不必如此涉险。那楚留香,终归不是易与之辈。”
听了石观音的话,南宫灵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他重新蹭进了石观音怀里,撒娇道:“娘待我最好了!”
不必再夹在娘亲与义父之间受煎熬,南宫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人心非木石。虽然从他小的时候开始,兄长就一直对他灌输任慈是他的杀父仇人的认知。可是义父一早就对他讲明过当年事情的原委,这些年又对他极好,南宫灵纵然对亲人感情更深,却也不是完全对任慈夫妇没有感情。
如今娘亲更改了计划,那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南宫灵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慈和一个个上门挑战的人比斗,看着他重伤挣扎,几度生死。可是南宫灵觉得自己并不足够心狠,至少现在,他还狠不下心去亲手杀了一直善待他的任慈夫妇。
这是南宫灵心中的标尺。他知道好斗是任慈的本性,所以日后死在他人手里是改变不了的命运。可是南宫灵不愿意让那个“他人”变成自己——却也只是不愿意而已,如果娘亲想要,那么即使他不愿意,却也还是会那样做的。
小儿子倒是不如大儿子那般心思难测,石观音笑着给他顺了顺毛,而后道:“灵儿记得吧,娘说过,你还有个小妹妹。”
南宫灵的动作一顿,转而眼眸更加晶亮了起来,他迅速的环顾四周,恨不得连床底下都掀开看看,一边看一边问道:“在哪里呢?是叫囡囡的吧,我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