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凑过去看,他已经伸手将小小的幸运签放进她的外套口袋,“希望你有幸运的一年。”
对沐溪隐来说,春节的假期有些长了。
开始的两天被妈妈拉着跑亲戚,后面几天便待在家里,除了看书没其他事可做。她看一会儿书,拿出小抽屉的幸运签,放在书桌上,想起应书澄的祝福:“希望你有幸运的一年。”
幸运的一年是怎么样的一年?也许就是平安健康,以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难不成?她脸红了,停止胡思乱想,将幸运签放回抽屉。
她慢慢挪到窗边,推窗向外看。目光越过院子里的樱桃树、再远处的陌上田垄,以及映照晚霞的池塘、经年累月静静流淌的溪水,望至无尽的远方,片刻后回过头来,目光融进书桌上那盏台灯的光。
以往的这个时候,还在咖啡馆工作呢,她心想,竟然有些想念了。
等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沐溪隐回到灯塔里咖啡馆上班,却不见应书澄的人影,她心里失望。
终于还是等不及,她在白天赶到他的公寓楼下。因为不知道他住几楼几室,她就在门口徘徊,想试试看运气,能不能逮到他的人。
结果,她等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他的人。
当她沮丧准备离开时,视线范围内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慢慢走来。等看清楚是谁,她的心顿时灌注了喜悦,竟然小跑上前,喊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跑得这么急?”他感到奇怪。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来了就拔腿跑过来了。”她的回答很实诚。
既然来了,应书澄便请她上楼坐一坐。
沐溪隐在走进他的屋子之前是好奇的,不知道他家风格是怎么样的。等跨进门,她看见眼前的一切,脑子里想到的除了“空旷”就没有别的词了。
这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连摆设都很少。卧室的门关着,客厅没有开空调,用来吃饭的圆桌子上空无一物,长沙发上有一张蓝色的薄毛毯,沙发前的玻璃几上搁着一只鱼缸,里面养了两尾鱼。靠墙有一个柜子,但里面只有几本书。厨房入口的瓷砖上摆着一箱矿泉水和一箱饼干。地板和玻璃窗一尘不染、天花板也被擦洗得干干净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打扫卫生。”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去打开空调。
沐溪隐看一眼卧室关着的门,问他:“你睡在哪里?”
“睡沙发。”
沐溪隐环顾了一圈,慢慢走到柜子前,看见里面只有三本书,其中一本还是她送他的童话手绘本。说起来她一直猜他找这本书是有其他用途,现在看来纯粹是收藏。
应书澄用煮茶器泡了一壶热茶,倒一杯给她,又怕她冷,调高了室内温度。
椅子上没有垫子,坐着有些凉,他们就并排坐在沙发上。她落座的时候发现靠背的地方有一根他的头发丝,再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私人的地方。
“你家……”
“很无聊。”他替她说下去。
“不是,我想说的是很冷清。”她瞄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鱼缸,“你喜欢养鱼?”
“不,鱼是替外公养的,他房子的杂物太多,已经放不下了。”他转过脸来,看着她,“是不是很失望?这里什么都没有,招待你的只有一杯热茶。”
“其实我有些猜到了,你家应该没太多的东西,但没想到如此空旷。”她说着就笑了,“不过这样也好,感觉自由自在,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人不会被捆绑。”
他没有接话,站起来走向厨房的收纳柜,从角落里找出一包东西,走回来递给她。
“这个水果糖……”她盯着包装纸,对保质期存疑。
“还有八个月。”
她放心地扯开包装袋,吃了一颗,是荔枝味道的,香甜味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隔壁有人在弹琴,旋律耳熟,是《童年的回忆》那首曲子。很快,琴声穿透墙壁,很清晰地落在地板上。她看着自己的脚丫,觉得仅仅这样和他安静地坐着就很好。
一道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圈。
她收了收自己的腿,却不小心碰着他的膝盖,她没动,顺其自然地挨着他。
“你最近的睡眠还是不太好吗?”她忽然问他。
“没什么改变,睡得很少。”
“长期睡不好对身体有影响。”她提出友善的建议,“不如你现在闭上眼睛试试看。”
“现在没有睡意。”
“你可以躺下来。”她鼓足勇气,“躺在我腿上,我唱歌给你听。”
这一回,他眼睛里终于划过诧异,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她故作平静,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试试看吧,我们是朋友吧?这样没事的。”
“我很沉,你受不了。”
“试试看。”她往旁边坐了一些,伸手将他一点点拉过来,见他没有躲开的意思,她很顺利地做主,拉过他慢慢往下躺,头枕在她腿上。
他比她想象的沉得很多,又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很大型。她越来越局促,双手一时间不知往哪里搁。终于花了一些时间勉强调整好两人的姿势,她松了一口气,两手撑在沙发上,抬眸看灯,断断续续哼起一首小夜曲。她哼了一半,再次垂眸,眼睛对上他清醒的黑眸,尴尬不已。
“你怎么还睁着眼睛?这样永远睡不着。”
他终于懒懒闭上眼睛,为了让她获取一些成就感,想了想决定假寐。
她哼的曲子不连贯,也不娴熟,听着有些古怪,她的腿偶尔不自觉地一颤,作为枕头的功效也几乎是零。再者,她身上的水果糖味太甜腻,无法让人彻底沉下心。总体上说这是一个糟糕的睡眠环境,他假寐的同时客观地分析。
“睡吧,睡吧。”她竟然和哄孩子一般。
他太阳穴一跳,终于是懒得说话了,决定忘记她的存在,闭着眼睛在心里念圆周率。
当背到小数点后的五百零一时,奇迹发生了,他竟然没有再往下数。
第9章
那天之后,沐溪隐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回想应书澄的睡颜。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和放松下来的表情像是一个大男生,让她有一种错觉,他对她是有依赖的。
“你在想什么呢?”小必凑近正在神游的沐溪隐,“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沐溪隐回过神来,当即否认:“我没想什么。”
小必狐疑,但来不及多问一句,腰间的呼叫器响起,只能迅速下楼取咖啡。
客人陆续上楼,沐溪隐忙着点单,等有了空闲时间,目光无意间落在楼梯口的一桌。常来的那对小情侣这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只剩女孩形单影只,楚楚可怜。小必猜他们已经分手了,她觉得不像,如果分手了女孩还会来这个伤心咖啡馆吗?而每当走上来一个人,女孩就会惊慌失措地将目光投过去,稍后又垂下眼帘。
这样的等待让旁人看得也焦心。
十一点一刻,郁郁寡欢的中年男人将冷苦的咖啡一饮而尽,照旧把自己裹在旧棉衣里,恍恍惚惚地走下楼,留给沐溪隐一个落寞的背影。
不久,骆姐走来和沐溪隐小聊几句,沐溪隐照旧听她说苦恼。
骆姐说自己去看过心理医生了,配了一些药吃,但感觉没什么效果,依旧睡不着,脑子像滚轮一般转个不停,完全静不下来。
“你需要快乐起来。”沐溪隐说出她的问题所在。
“快乐?”骆姐狐疑,“真是久违的词汇。”
沐溪隐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骆姐,如果连心理医生都不能帮骆姐走出情绪的低谷,那她单纯的鼓励也是无济于事。
骆姐走后,二楼只剩下那个可怜的女孩。
小必熟视无睹,走到角落将手机连在一只小音箱上,很快放起音乐,她跟着哼起来,谁知听见了女孩的抽泣声,不免嘀咕:“这不是很欢快的音乐吗?”
沐溪隐也看见女孩哭了,和小必大眼对小眼,显然两人都不会安慰人。
小必挠挠头,勉强走过去,用手碰了碰女孩的肩膀,问她男朋友跑哪去了。
“他不理我了。”女孩声若蚊呐。
“为什么不理你?他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不是的,是我忘记他的叮嘱,感冒还出门带小狗去宠物店洗澡,结果发烧了……他说我不听话,他很生气。”
小必在心里骂了一声“靠”,这是什么幼稚的原因,真够别扭的,懒得再理她,回过身准备将音乐放到最大声,同时对沐溪隐做口型:“都别理她,太矫情了。”
沐溪隐去一楼取拖把和水桶,耳畔“咣当”一声,抬起脸一看,门被大力打开,穿黑色羽绒服的男孩飞奔上楼,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等沐溪隐再次上楼,眼前已经是小情侣拥抱成团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是我错了,我太固执了,让你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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