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琬包子都忘了吃了:“就照顾成这样”
钱掌柜撇嘴,“他性格叛逆不服管教,既不习文也不习武,还跟太守的儿子打了一架,将人家鼻梁都打断了,自己跑了,后来没几年就有人听说他在山上落了草,还改了姓氏,气得太守大人病了半年,从此再不许人提他,这算是照顾得挺好的吧,不但百姓念着他跟阮家的关系,被抢了也都不怎么报关,再加上他也不怎么伤人,被他抢过就不会被别人抢了,总比其他山匪总是好些,太守都没派官兵来抓他。”
林江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大戏,正要接着问,忽听楼上陆承霆房间房门响了。
她端起桌上的包子,转身要走,又转回来给钱万里留了一个,剩下都抱在怀里,咚咚咚地朝楼上跑去。
第40章 第四十章
林江琬跑上楼, 正赶上陆承霆开门。
两人对视一眼,难得第一次有了默契陆承霆后退半步将屋门开了条缝, 正好够她进去。
林江琬进屋先四下扫视一圈,见房舍虽不宽敞富贵, 但也整洁干净,尤其床上被褥都是新洗过浆过的, 干燥硬挺,并非那种被很多人睡的又潮湿又软烂的。
她暗自满意, 转而再去看陆承霆。
陆承霆刚沐浴过, 洗掉了一身烟火气,脸也终于从炭火黑色中恢复过来, 又恢复了之前的雄姿轩昂。
一切都好。
她至此才彻底安心下来,再朝他细看, 发觉平日里那总不吐好话的唇裂得有些厉害。
陆承霆抬头挺胸由着她看,尤其见她凑上来, 他就存心又将自己拔高一些。
林江琬踮起脚,认真看了看,犹豫一下将刚准备递给他的包子收回来:“可惜了我那箱子, 原本有一瓷瓶陈年的貂油,治这种火燎的伤口最见效果如今问掌柜讨些羊油涂抹一番也是可以,不过要再等半日才能吃东西了。”
陆承霆“嗯”了一声,昨夜一场恶战, 战到惊险之处发觉自己心里竟然还不忘惦记她, 现在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费劲, 就觉得特别平衡特别受用,至于她说的什么,他反而没听清。
林江琬脚都踮酸了也才将将够到他下巴,见除了唇上嘴角上裂得快扯开了,别的也没什么,遂放弃地落在平地:“郡王先在这儿等等,我去到厨房里讨油去。”
见她要走,陆承霆这才反应过来。
唇上裂了又不是脑袋裂了,喝口水舔舔就好,哪用专门涂抹什么。
他一把拉了她的袖子:“你刚才说什么,嗯,箱子是吧你那箱子和书都给你抢回来了,无事。”
林江琬身子一顿。
那是父亲留在她手上唯一的遗物了。
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人命尚且只能由天,一件东西,在昨夜那种境况,她是压根就不敢奢望的。
箱子再贵重,哪能跟郡王的万金之躯相比在别人眼里,那甚至比不上贺敬寨子里的财宝重要,有功夫去抢出那些东西,不如多带些钱财出来她一向认命的厉害,不敢想也不敢问,刚刚那一句,已经算是实在藏不住可惜忍不住的多嘴了。
谁想竟有意外之喜。
“箱子在哪儿呢我这就去取来为郡王上药”她转头回来看他,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喜气。
他常见她小心翼翼藏着心事,却少见她真情流露的娇憨雀跃,便不想再拉着她了,当下松了她的袖子:“在长风屋里,你找他要去。”
这话音一落,就见她如皇后从前廊下养的那翠羽鹦哥一般,松了金爪链,便是扑腾得极为欢实,十几个宫人也捉它不住。
这念头闪过,林江琬已经扑腾出屋子,朝着长风的屋子扑腾过去了。
他忍不住又露了好笑神色,敞着门大声道:“拿了药不许逗留,先过来给本王医治”
林江琬果然在长风那里见到了自己的宝贝箱子,两次失而复得,让人忍不住心酸又喜悦。
不待她用手反复摩挲,陆承霆喊的那一句响彻客栈二楼,她抱歉地看看长风脸上手上的伤,只得在瓷瓶里挑了一点给他,让他将就着先自己动手。
这回她返回了屋子,陆承霆就不放她走了,将嘴角咧着硬凑到她跟前,非让她反复涂了好几遍,直到涂得油亮油亮都快滴下来,这才罢手。
林江琬厚厚涂完这一层,更是放心多了:“郡王多喝些水,这两日少食辛辣煎炸之物,过两日便能合上了。”
陆承霆点头,昨夜清理了那一群人,虽还没来得及审,但接下来这一路上必然风平浪静,想吃什么好的不行当下点头:“以后本王吃喝穿戴这些事都交给你安排吧,你想吃什么就安排什么。”
这话说的,实在让林江琬有些不解。
听起来是叫她去伺候他日常起居没错,但由她做主,这其中差别可就大了。
婢女都是听吩咐做事的,就算没有吩咐,也要绞尽脑汁去做主子肚里蛔虫,千方百计摸准主子喜好,这样再安排下去,才能算是个得力好用的奴婢。
可他的意思,倒成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跟着她吃。
全然不是她伺候他,倒像是她管着他了。
这可使不得。
当然这种使不得的事情要是放在昨夜之前,她也不会多嘴去问,只自己想破脑袋自己琢磨去了,可眼下她觉得跟他经历了昨晚一遭,心上亲近了不少,便开口说道:“当不得郡王这样抬举,而且出了幽郡之后我就两眼一抹黑了,也不知外头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我去找长风问个单子,将郡王爱吃的都写下来”
陆承霆一双眼凝在林江琬身上,听着她说这些话,心里却渐渐有点不对味。
这小女子分明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就是不肯往那个方向去想。
这样说来,她之前见了他那么激动高兴,恐怕也只是单纯的见着同伴的高兴
他越想越不对劲,当下觉得吃什么喝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转一转她这个念头。
林江琬正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长风与郡王形影不离的,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是还不及对自己既能扮贵女又能扮奴婢的天赋而自豪,脑袋就被他按住,朝他脸前一转。
她不得已与他直直对视。
陆承霆沉吟了一下,哄小女子的话他半句都不会说,况且她也不是外人,用不着兜圈子,不如就在这里明说了吧。
“你之前,可有担心过本王安危”
林江琬不知他怎么就从吃喝穿戴上说到这上了,不过这也不难回答,她当时担心他担心得险些哭了,要不然也不能在那种时候把长风推回去,自己跟着贺敬和钱万里两个完全不熟的男子同行。
她点头:“自然是担心的。”
陆承霆仔细看她眼神,不是做假:“那你再好好想想,一个女子,担心一个男子,是怎样的心思”
林江琬被问得一愣,脸上不自觉有些红。
郡王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别扭呢
她担心他,只是出于本能,她自己也从没想过那是什么样的心思。
但他真要问,让她将那心思揉开了解释与他听的话她与他又不只是女子男子那么简单,结伴而行,无论是谁出了事,她都担心,最担心他,那是因为与他相处的最多,虽说相处里都是他在欺负人,但从昨夜后,她也从心底暗暗当他是朋友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除了同行朋友的担心,也许还有主子和奴婢之间的担心,比如凤喜心里明明不怎么喜欢三姑娘,那也得盼着三姑娘好啊,毕竟以后都指着人家呢不是,与他相识半月,她帮他办了不少事,他也在关键时候救她,还救回她的医箱子,这么好的主子哪里找去
她张嘴想说,可朋友的担心,她身份不够与他做这朋友,奴婢的担心,又显得毫无真心太过势利。
话到嘴边一转,她望着他殷切的双眼:“郡王可听过,医者父母心”
陆承霆捧着林江琬圆溜溜的脑袋等了半天,原本看她脸色微红,只道她终于想对了方向,接下来就该一番含羞剖白,告诉自己她是如何如何的担心了。
谁知就等来一句“医者父母心”。
像父母担心儿子那样吗
陆承霆只觉胸口窒郁,差点喷出一口血去。
他将手中脑袋往旁边一扔:“再将你自己比做本王父母,本王就打死你。”
林江琬想了半天才想出这样掏心窝子的比方,没想到还要被打死,瞬间委屈,揉了揉差点被推歪的脑袋:“郡王想要哪种担心不妨直说,我照做就是。”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她本来就很担心他,至于是哪种其实还不是都一样。
陆承霆没想到她这么不开窍,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这窍一时半会是真的开不了了。
这扔出去的问题又被她扔回来,搞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拽她的袖子,掩饰不自然,换上十分严肃冷漠的表情:“你既然愿意用父母作比方,那你有没有见过你母亲思念担心你父亲本王就要那样的。”
林江琬差点跳起来,她又不傻,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当然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