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完美承担起了家庭煮夫的身份,以前他做饭大多按着有时的喜好来,现在全按照补血食谱来了,什么牛奶鸡蛋豆制品,猪肝菠菜桂圆木耳黑豆芹菜,一天三顿都是没滋没味的汤汤水水,炒菜也是少油少盐的。
何有时口重,清清淡淡吃了难受得不行。好在两个礼拜并不长,没受太多罪。
手术当天是个周一,医院人不多,手术还没开始,vip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何爸爸何妈妈陪在旁边,何有时不好意思被他们听到,把秦深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两人头挨着头低声絮语。
秦深:“昨天跟主刀医生联系过了,全麻,手术时不会疼的,你别紧张。”
何有时乖乖点头。
秦深:“安格斯申请了现场观摩,我进不去,就在外边等你。”
何有时又点头,最后笑盈盈问了一遍:“要是做完手术我还是站不起来呢?”
“别问了,我爱你。”
早知道他会这么答,何有时矫情完,立马觉得通体舒泰。
一旁的何爸爸何妈妈听得无语,自打女儿上小学以后,再没见她这么黏人过。乍见之下,又惊又奇,还有点唏嘘,女儿到底是长大了啊。
手术时间排到了半上午,满鼻子消毒水的味道,何有时闻得头晕。她穿着一身无菌服,只露出右膝和脸来,身前支着两盏无影灯,细长的架子从侧旁蜿蜒过来,位置调得很低,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今年多大啦?……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身边有人引着她分心说话,何有时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医生护士围了一圈,她什么都看不到,一点都不紧张了。
手术室有个挺人性化的设计,旁边有个小隔间,不是同门进的,中间挡着一扇玻璃分隔墙,家属可以站得远些观看手术过程。
她不紧张,隔着一面玻璃看着他的秦深却揪着心。这面玻璃分隔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里边的光来回折射,刺得秦深闭了会儿眼睛。
手术室墙砖惨白,灯光惨白,她脸色也白惨惨的,无菌服裹到肩膀的高度,露出一截纤细的颈来。
离得近了,大概能看得到上面的吻痕,不大,一小点。秦深有点走神地想着。昨晚上有时焦虑得不行,趴在他身上作乱,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秦深也啃了回去。
“疼不疼?”
他朝手术室里做了个这样的口型,何有时朝右膝瞄一眼,被灯挡住了,她摇摇头。
神经已经被麻痹了,却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右腿被人碰触的感觉,疼倒是一点都没有的。大概是手术已经开始了,秦深那个角度能看到,这才问她疼不疼。
她隔着一道玻璃墙冲秦深笑,没过两秒,就看到秦深掏出支签字笔来,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左右对称,画得端正无比。
何有时翘起唇角,没能笑出声,脸麻了。
她朝着玻璃窗的方向努力偏了偏头,麻醉师挺惊讶:“哟,还醒着呢?赶紧睡,不然一会儿血肉模糊的,你看着多不好。”
被他说得无奈,何有时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有时?”秦深轻轻拍她的脸,“睡醒了没有?”
有时眨眨眼,眼睛有点花,隔了会儿才看清他的脸。
“手术做完了?”
何妈妈和何爸爸把左边的位置留给秦深,坐在她右手边絮絮叨叨:“行了,关节换好了。手术前你还怕这个怕那个的,哪儿有那么多怕的,这不睡一觉就过去了?我问过医生了,一周下地,两周拆线,复健四五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还得那么久啊。”何有时看了看自己的腿,裹着纱布,看不出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何妈妈有说不完的话:“医生说明早就得下地走两步,不能天天躺着,不然以后恢复不好。不过走路可得小心了,你千万不敢再摔着,再摔一下得养一年才能再做手术。”
未来丈母娘在旁边看着,秦深喂她喝粥的手都是僵的。喝了半碗粥,有时恢复了些气力,麻醉的劲儿过了,疼痛渐渐泛上来,从脚尖到膝盖都在疼,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说没到喝止疼药的时候,何有时忍着疼,只能分心做点别的。
她也不喊疼,抬手摸了摸秦深的眼睛,干的。有时眨眨眼,开始作:“你没掉眼泪呀,我隔着玻璃看你的时候感觉你眼睛湿了,原来是错觉。我前面那个病人的家属,一个大老爷们,人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右膝缠着的绷带上还有斑斑血迹,秦深原本心情沉重,听她这么说反倒笑了下:“你前面是孕妇生产,好像还出了点状况,喊疼的声音站在门外都能听得到,那男人才哭得那么惨的。”
说话间,秦深按医生说的剂量,给她往嘴里塞了一片止疼药,何有时就着他手里的水咽下去,这药一时半会儿见不了效。
有时脸上没一点血色,她疼得厉害还不忘矫情:“你都不心疼我。”
“谁说我没心疼?心都是揪着的,你摸摸看。”
当着何爸爸何妈妈的面,秦深也不避嫌,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心跳声确实比往常快一些。
秦深握着她的手没松,凑到唇边轻轻地吻,声声低沉:“隔着一道玻璃墙看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心疼了,当时甚至想把你从手术室里带出来,咱不做了,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不管开车,还是轮椅,或者我背着你,怎样都好。”
“等手术做完,我又觉得这样不错。你收集了那么多明信片,那么多旅游攻略,等以后腿好了,我们一个一个去。”
“真的?”何有时心思一下子飘远了:“现在三月,婺源的油菜花开了,这时候去大理也好,等我复健完差不多是八月,咱们去西藏玩好不好?”
何爸爸何妈妈插不上话,净听着小两口秀恩爱了,无奈下楼吃饭去了。
止痛片的效果很好,有时昨晚紧张得一宿没睡,困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左手被轻轻碰了下。
她掀起眼皮儿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先前就戴在手上了,手术前摘了下来,何有时自己都没想起来,秦深却记得。
有时想笑:“位置错了,先前是戴在中指上的,戴在中指代表订婚,食指是代表已婚的。”
秦深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垂眸看着凑在一起的两枚戒指,眼里的温柔快要化成水淌出来。
好半晌,久到有时都要睡着了,他才施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没有戴错。”
第59章
住院太闷了, 如今又是大冷天,想下楼散散心都得裹上羽绒服坐着轮椅挤电梯。有时嫌麻烦, 索性窝在病房里养腿。
有秦深在旁边, 她连每天玩手机看电视的时间都被严格限制着,闲得都快长草了,自己开发出一样新的乐趣——坐在轮椅上转着手推圈来来回回地玩。
vip病房很对得起它的价格, 空间挺大, 有时一边玩一边跟秦深唠嗑,能玩一上午不带停的。话也越来越多:“今天能不喝粥么?我想吃意面,我想吃鱼粉,我想吃烧烤,我想吃肉蟹煲……”
身为一家之主的秦老板无动于衷。
何有时是亲眼见证了他有多心黑的。那天秦深回了趟家, 有时趁他不在偷偷拿美团下单了汤包和卤味, 谁知外卖送得特别慢,拿到手还没吃两口呢, 就被秦深分给小护士了,也不训她,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等她自己做检讨。
何有时嘤嘤切切:“就算是喝粥,你让刘阿姨多放点盐放点酱油都成啊, 太淡了没味道的。”
这要求还算合理,秦深眼皮一掀, 应了声好。没留神他手一滑, 手里削了一半的梨子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半米长的皮就这么断在手里了。
“你别动了,我捡。”何有时转着轮椅过去,只是轮椅脚踏板贴在墙上,她够不着。
于是脚尖点地把轮椅转了个向,整个身子弯折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手也不用扶着点东西借力,很轻松就把梨子捡起来了。
腰很软的样子……
秦深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练过瑜伽?”
“是呀,以前出门少,只能做做室内运动,不过腿不好,很多姿势都练不了。后来遇到你了,就爱出门散步了。”
练过瑜伽。
美滋滋。
“挺好的。”秦深随口夸了一句,笑得意味深长。
有时没当回事,殊不知这个禁欲多年的老男人已经把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记在心底了,很快就能落实。
*
半个月后,何有时总算从医院里出来了。住院两个礼拜,她胖了四斤,各种补身子的炖汤喝着,又有何妈妈和秦深每天不定时投喂,把原来的尖下巴都养圆了。
拆线之后,复健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这膝关节置换手术不难,但恢复程度却因人而异,许多做了手术的患者还是不良于行,归根结底就是复健没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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