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承敛起的眉心,让钟翘想到几个小时前的戚尉光,原来父子俩的眉眼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独立不好吗?”她笑的无可奈何。
“不好。”这笑落入他的眼中只让人觉得刺眼,那样的随意又显得漫不经心,“我们是男女朋友,应当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应该互相依附,不是吗?”
他急切的想要一个肯定,亦或是一个赞同的眼神。
可钟翘并不理解他的这种心情,甚至觉得他这种慌乱的表现是不必要的。
“你不相信我,戚承。你觉得我不会等到三年后你b大研究生毕业,也不相信我会等你从英国回来,所以你打着爱的名号,想把我牢牢的绑在你身边。”钟翘知道他在怕什么,他缺乏安全感,但她并不知道还要怎样做才能补上这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你说的没错,可你呢?你相信我了吗?上一次误以为怀孕的事,还有这次的意外,你为什么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这次的事情是意外,是秦艽艽把孙一军找来的。”钟翘解释了他后面那个问题。
“那秦艽艽为什么不知道找我呢?因为她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啊!更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我!”戚承发出低哑的质问,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
钟翘一时语塞,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戚承的情绪像是泄洪的闸,一开便倾泻而出,再也收不住。
“至始至终,你都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又理智的位置,冷眼旁观着越陷越深的我,却不愿随我而下。是,你是受过伤,不敢轻易敞开心扉,可这对我公平吗?你扪心自问,你的未来里有我的位置吗?你真的爱我吗?”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薄唇颤栗,多像受伤呜咽的小兽,无助又无辜。
答案是肯定的,但钟翘却说不出口,这样失去理智的戚承,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对上她的沉默,戚承咧开嘴笑了,狭长的眼中溢满了落寞,凄惨的让人心疼。
“你看,你连骗我都不愿意。”他自嘲着。
钟翘垂下头,晃了晃,再抬起来,面上满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分手吧。”她是笑着说的,带着一点赌气和隐隐的痛心。
“什么?”戚承咋舌。
“我说分手吧,既然相互都缺乏着安全感,这样的关系根本没必要在维持下去。”钟翘撇过头,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动摇脱口而出的决定。
“先是冷静,再是分手,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他以为今天两人是来谈和的,可怎么就会说出了分手,一颗心被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像是被人放进装满液氮的大桶里,瞬间被冰冻,停了心跳,失了呼吸。
他倒吸一口气,浑身不自觉的发颤,僵直了脖子,仰着下颌,眼眸低垂:“分就分吧。”
他不是非她不可的,没有她难道他就活不下去了吗?
钟翘稍稍失神,直到看清他坚定而认真的神情,扯出有些僵硬的笑,点了下头,拎起包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你照顾好自己。”
戚承愣愣的坐着,目光里是她黑色的包裙,没有抬眼:“你也是。”
别说这事戚承意料之外的事情,便是回到公寓的钟翘,都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对什么事情都变的波澜不惊,怎么到头来还是在关键的时候那么不冷静的说了那样的话呢?
钟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这一个月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怎么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床都好像变得格外的宽敞,宽敞到便是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还是觉得不够温暖。
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起床用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眼底的黑眼圈,她对着洗手池边的那对杯子放空了许久。
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了她要离职的事情,不出意外,虎哥会接替她的职位。
除了大老板和林副总,没人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也没人知道她会去哪里,有人问起时,她都会露出恬淡的笑,眉眼弯弯,点头应声,却说的模糊不清。
戚承没有再来找过她,没有去公寓,没有给她发消息,好像是彻底想明白了一切。
她把心思都放在了交接的工作上,手把手带着秦艽艽教她,请同事吃饭唱歌,约程军出来逛街,抽空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辞职的事情。
下个月她就要开始新阶段的生活,她会有另外的忙碌,遇见新的人,看新的风景,她在与b市的生活好好告别。
月底还有一个特别的日子,钟翘的生日,27岁,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可她就要离开b市了,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因为临近与大老板约定好离职的日子,大家主动提出要给她办个欢送会。
钟翘同样邀请了孙一军还有程军,连带着b市另外几个朋友,最后竟然也凑足了三四十个人。
最后大部分人都喝的晕晕乎乎的,钟翘已经没有再吃药了,被程军和秦艽艽两个女人喝多了说的伤感话一刺激也跟着喝了点。
从头到尾坚持滴酒不沾而被大家诟病的孙一军,在聚会结束后也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
目送着同事一个个找到代驾或者坐上专车,孙一军还贴心的在手机上记下了每一个车牌。
他开着车,依次送秦艽艽和程军回家,最后才带着已经酒醒的差不多的钟翘往公寓的方向开。
“果然还是需要异性闺蜜,这种事情还是很有用的。”钟翘开着窗,将手搭在车窗上,支着脑袋。
天气已经回暖,夜风微凉却也不会冷的让人哆嗦,许是有对b市不舍的心境在,这样的风如今对她而言都是柔的。
“关上窗吧,吹多了该头疼了。”孙一军提醒她。
钟翘幽幽瞥了她一眼,坏笑着揶揄道:“你不是gay真的是可惜了。”
孙一军将车开进小区,但他没有直接开到单元楼下,而是在一个可以看见单元楼大门又方便掉头的路口停了下来。
钟翘下车,借着车灯晃眼的光与他挥手道别。
汽车尾灯在视野中消失,她才转身,走了两步,却再也挪不开脚。半个小时前在车上吹的风,这会儿却突然让头隐隐痛了起来。
这两天b市雨水不断,单元楼前停着一辆白色不起眼的大众车,戚承靠在驾驶室的门前叼着一根烟,地上湿泞的水洼在夜里泛着光,盛着无数根已经燃尽的烟头,横七竖八,每一根都像是从苦情人胸前拆下的骨。
夜长的像是没有尽头,戚承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像是冬天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慰藉心灵的期望,不肯中断。
高跟鞋踩在浅浅的水坑中发出“嗒嗒”溅着水花的湿响,他从口鼻吐出灰白的烟雾,像是在寒冬里呵出的白气。
他等了很久,久到都以为她大概今晚不会回来了,可终于见到了人的时候,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钟翘飞快的整顿了一下心情,径直朝他走过去。
她白净的脸上还晕着微醺的绯红,嘴角上翘,像是天上才从阴云后探出来的弯月。
“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在清凉的夜里仿佛也变的格外清脆。
戚承往一旁跨了一步,挪开身子,露出身后放在车顶上的一个大大的纸袋。
钟翘认得纸袋上的logo,是一个很有名的蛋糕店,冰激凌蛋糕做的非常漂亮。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曾在街上路过那家蛋糕店,那会儿她指着那个粉色的桃心,计划下一个生日一定要吃这个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他的声音嘶哑的像是失声一般,甚至可以感觉到声带的颤栗。
钟翘注意到他凹陷的脸颊与眼窝,下颌上的点点青黑,长久未修的鬓角,还有眼底纵横的殷红血丝,尽管如此,他依旧是这个深夜颜值最高的失魂落魄人。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都已经临近凌晨一点了。
“快点蜡烛吧,还有五分钟就过十二点了。”她耸耸肩,黝黑的瞳仁上点着璀璨的星光。
戚承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每隔一会儿他都会看看时间,越等,心越冷。
钟翘指了指单元楼门前的台阶,示意他将蛋糕放到那儿,公寓里是各种打包的行李箱,她并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东西。
意料之中,蛋糕果然是她当初看上的那款。纸袋里放了两包干冰,都是为了保持蛋糕的低温。可他等的太久了,从太阳刚落山时就站在了这里,干冰渐渐失了作用,好在三月的天并不热,蛋糕的造型只稍稍糊了点,没有垮塌的太难看。
他找出蜡烛点上,钟翘看着那两个大大的数字,哭笑不得。
“答应我,以后给女生过生日,就买最简单的那种细长的蜡烛好吗?”钟翘‘善意’的提醒他。
戚承木讷的点头,然后看她吹灭了蜡烛。
她切了一块蛋糕给他,又给自己切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吃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回味着口中的醇香,再放下纸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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