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完美的才学,她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她诗词满腹、秀外慧中。
苏皖走上前,拿起另一把玉梳,小心翼翼地帮苏蔽梳着头。
“阿姐,你都知道了?”苏皖小声问道。
苏蔽再也维持不住心底那一点点的骄傲,颤声道:“京都的街头是不是都贴上了废黜太子的告示?”
苏皖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苏蔽捏起拳头,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太子没错,他打了胜仗!他是天底下的英雄,阿姐,你嫁给他,他一定会一辈子都疼爱你的。”苏皖语气真挚,双眼闪着星光。
苏蔽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懂。正是他没错,所以才大错特错!陛下废他,证明不喜他,驱除了突厥,大周再也没有强敌,也就不需要四处征战的太子了。”
“所以?”苏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这辈子,我是决计不会嫁给一个废了的太子!”
苏皖的指尖微颤,她已经能够想到,太子为了阿姐日夜兼程赶回来,得到的却是冷漠的疏离与拒绝,那是怎样的残忍。
第14章
苏皖愣神地看着自己的阿姐。
这一刻,才明白,上辈子能嫁给太子,并不是自己辛苦哀求来的,而是阿姐在太子被废的那刻就放弃了他。
苏蔽闪着泪光,呢喃道:“你不懂,或许你觉得,嫁给太子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天大的福分,即便他不是太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夫君,对吗?”
苏皖身子微颤,点了点头。
“可你不明白,”苏蔽站起身,摇了摇头,“我是镇北侯府的嫡女,有自己的使命。”
苏皖的心终究冷了下去,自知再在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只说了句:“阿姐,千金易得,真爱难觅。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滔天权势不过是空中楼阁。莫要让自己后悔!”
说罢,便退了出去。
苏蔽回味着苏皖的话,心间已有些动摇,连手中的热茶凉了下来,也未曾发觉。
转眼,天已暗了下来。
丫鬟在房门前小声禀报:“夫人有请。”
苏蔽定了定神,换上衣服,向阿娘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闻到饭香,看见一桌子的美味,才想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苏夫人吩咐道:“快坐下吃吧。”
即便已经饥肠辘辘,苏蔽依旧保持着世家贵女应有的修养,小口吞食,细咀无声。
“太子被废黜了。”苏夫人摇着蒲扇,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蔽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苏夫人屏退了周旁的下人,问道:“可还想嫁与他?”
“他待女儿极好,现在正是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刻,如果女儿此刻弃他于不顾,女儿后半身恐难心安。”
“心安?”苏夫人讽刺地笑了笑,“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相比,心安值几个钱?我自会安排让苏皖那个丫头顶替你,嫁给太子。人们,只会咒骂苏皖抢了你的夫君,这一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阿娘!”苏蔽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酒盏,“这样,可是会害了阿妹一世!”
苏夫人眼神微眯:“害她?自古,庶女不就是用来牺牲的吗?她一个庶女,能嫁给太子,终究是她高攀了。”
“可是,”
苏蔽终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不要可是了!”苏夫人抓着苏蔽的肩膀,喝道,“你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太子打了胜仗,却依旧被废,可见陛下已经对姚皇后和太子厌恶至极。嫁给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苏蔽后退了几步,撑着木椅,才没有摔倒。
苏夫人上前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吾儿,那八皇子不是对你一往情深吗?现在还有机会!目前来看,八皇子是有可能继承大统,陛下宠爱,他的母族萧氏也足够强大。”
苏蔽红着眼:“阿娘,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实现你愿望的工具吗?我并不想成为皇后呀。”
苏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笑容也冷了下来,指向院门:“那你去嫁给太子,如果一天太子被处死,咱们一家正好去阴曹地府相聚。”
“阿娘?!”
“你先回去吧。”苏夫人摸着额头,坐在桌边,模样甚是痛苦。
苏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退去。
夜已深,苏皖房中的红烛还燃着。
夜太静,苏皖的心却烦乱得很,她用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前世的过往,要破这死局,只有阿姐嫁与太子,自己除去八皇子才行!
可阿姐似乎铁了心要当皇后,让她回心转意几乎不大可能。
如今,只有靠自己刺杀八皇子,才有可能避免日后大周打乱,才能救下太子!
苏皖捏着拳头,双眉紧蹙。
她回忆着前世,想起三日后,三月初三,八皇子就要和阿姐在淮京河的巨船上私会,或许是一个好的时机。
这天,苏皖记得特别清楚。
船上大火的烟,熏伤了阿姐的眼睛,让阿姐沙哑了嗓子,自己在她床前衣不解带地照看了十多天,才嫁给了太子。
“目露凶光,又要做什么坏事?”
嬉笑的少年之声在房间响起,苏皖大惊,她环顾四周,跑到屏风后查探,依旧空无一人。
“咚”的一声,苏皖的额头一阵吃痛,一个李子落在了脚前。
她抬起头,只见九皇子嬉笑着望着自己。
“姑奶奶做的最坏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
苏皖身上那西北女子的粗旷劲儿迸发出来,朝着九皇子大骂道。
九皇子翻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那么喜欢生气,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大半夜来我闺房作甚?”
九皇子从身后掏出一个玉箫,递给苏皖:“这是南疆上好火山玉制成的,相传当年牛魔王为了追求铁扇公主,取了火焰山最烫的玉,做成玉箫,赠予了铁扇公主,获取了她的芳心。”
说到最后,九皇子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耳根红了一片。
苏皖走到九皇子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九皇子害羞地将头偏向一旁。
“小小年纪,说起情话来竟如此熟稔,可见是个多情的种子,这玉箫,我可无福消受。”苏皖弯起嘴角,转身坐在木椅上。
少年被苏皖的讥讽羞红了脸,走到她身前:“你自己也才及笄之年,装什么大人?我说得熟稔,是因为在府里练了几百次。之前,从未给别家女子送过东西。”
还没得苏皖反驳,九皇子便把玉箫塞在苏皖的怀里,跳窗离去。
苏皖摸着玉箫,上面还残存着九皇子的温度,她的脸颊不由地有些发烫。
上辈子,小小年纪便嫁与太子,可他从未对自己说过什么情话,更别提送过什么情物。
抬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之下是漆黑的夜,是高高的围墙,是看不见终点的去路。
她突然有些担心,上次的刺客会不会继续刺杀少年。
不过随即摇头浅笑,心叹那少年是九皇子,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爹爹的小小庶女,自身都难保了,哪有资格去担心别人呢?
距离京都两百里地的小城里,两个黑衣男子策马狂奔。
为首的黑衣男子突然从马上跌落,滚了几圈,晕倒在路边。
“主子!”
第15章
郭朗连忙跳下马,奔到太子身边,摸着他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
他不敢多想,连忙背起太子,向城中的医馆跑去。
夜已深,百姓家中都熄灭了灯火,医馆大门紧闭。
郭朗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了门,只见一个长衫还没系好的老者,手举着油灯,喊着:“来了,来了!”
“等我,我马上就要到了。”太子在睡梦中呢喃着。
郭朗将太子放在医馆的软塌上,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转向老者:“还望大夫尽力治好我的主子。”
老者摸了摸太子的额头,又把了他的脉像:“思虑过度,急火攻心,需要静养几日。”
郭朗又将太子翻过身,露出他的右肩:“这伤口好像溃烂了。”
大夫仔细端详了片刻:“已入初春,天气湿暖,你们日夜赶路,没有及时换药,身子自是受不住的。”
说罢,大夫拿出匕首,喷上烧酒,将太子右肩上的腐肉剜去,又开了一副药方,给郭朗抓好药,让他在一旁煎了。
太子昏睡了几日,脑子里全是苏皖。
前世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中浮现,苏皖替自己求平安符,苏皖帮自己缝制衣衫,直至苏皖替自己挡剑,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太子惊醒坐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郭朗一直守在太子身边,见到太子醒来,连忙迎了上去:“主子,日夜赶路,伤口溃烂,你的身子支撑不住,从马上跌落了下来,昏睡了三日。”
“离京都还有多远?”
“约莫两百里。”
太子没有多言,走向户外,翻身上马,朝京都的方向策马而去。
伴着呼啸的风声,两边的街景在眼旁快速闪过,太子扬着马鞭,快速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