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栎下床起来套衣服。舒望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伸手拉她起来:“快点,下午还有安排。”
四个人自从上次的节目后再没有碰过面。除了时栎是处于休假中出来放风的,其他三个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休息时间,一个比一个懒,主持人讲起来下午的游戏规则,四个人毫无兴致地坐在凳子上,满脸神游的,若有所思的,打哈欠的,犯烟瘾的——
主持人是演员部门一个刚出道不久的男孩子,本来人就有点紧张,看见台下有人堂而皇之地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塞进嘴里,还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人更慌了。
时栎拧着腰像只猫一样妖娆地倚在桌子上缓缓吐着烟。经过南裳的事,她特意带了只姨妈色的口红出来,饭后立马补上了——原本这支颜色素颜很难撑起来,但涂到她嘴上竟然意外的契合,唇红肤白,有种强势冷艳的美感。
同桌的后辈面面相觑,小心翼翼交换着眼神。半根烟之后,舒望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
时栎回过头,眼带疑惑,片刻,从兜里掏出烟盒递过来。
舒望:“…………”
时栎坐正了,丢了烟踩灭,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要不要跟南裳换房间?”
舒望看看她:“为什么?”
时栎淡淡道:“她太吵了,影响我休息。”
舒望徐徐点头:“不换。”
“…………为什么?”
不是说好的希望CP吗?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地拒绝她?
舒望瞟她一眼:“我是单人间。”
时栎抬眼:“凭什么?”
“队长都是单人间。”
“喔。”时栎抱起手臂,云淡风轻地下达通知,“那我晚上去你房间睡。”
舒望:“?”
“这么说定了,我洗完澡就过去。”时栎拍拍她的腿,“那咱们就晚上见。”
“…………”舒望怔了几秒,一时槽多无口,“晚上见?你现在要去哪儿?”
时栎耸肩:“我脚伤,参加不了年轻人的游戏啊,只能回房间躺着。”
舒望无语:“你就是崴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
粉色的任务卡正发到隔壁桌。时栎一只手臂搁在椅背撑着头望着她笑了下。那笑容魅惑又明艳,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法开口拒绝。
“你知道啊?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回去躺着?”
-
最终时栎还是独自缺席了下午的活动。
天气晴好,山间的空气凛冽又清爽,她一个人在下面的咖啡馆赏了会儿山景,才回到酒店。
她刷卡,推开门,走进来,两张床上各自一张浅粉色的信封。
时栎拿起来看了看,信封是封好的,封面上的字迹清秀:「To奚顾」。
她捏着信封在另一只手心上拍了拍,踱步到南裳床前看了眼,跟她信封上的内容一样,只是笔迹不同,像中学生写的,要可爱圆润许多。
时栎坐在沙发上略微思索,拆开了信封。
满满三页信纸,她先翻到最后看了落款:「奚顾,新年/2019」。
她大概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每年星娱年会的一个例行环节,类似于给未来的自己一封信这个意思。
手里捏着这几张纸,时栎心情有些微妙。
写信的人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一年后自己会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以及,还要被占用着她身体的另一副灵魂偷窥。
时栎低下头,不知道该不该看这封信。迟疑半晌,她轻轻展开了信纸。
身后的落地窗外暮色渐沉。
房间内的人安静垂眸读着手里的信,许久,她抬起头,神色不明地折起那几页纸,塞回了信封中。
-
凛冬,黄昏,广场舞的时间。
陈艳芬换好了衣服正拿着扇子准备出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一边对着镜子理着绒面领口上的翻花,一边接起来:“干嘛?没钱了?”
电话那头声音无奈:“我什么时候管你要过钱?”
陈艳芬哼了一声,话里有话:“你还不如管我要钱,就也不至于十天半月给我打一个电话。”
“我工作忙。”
虽然这话单拎出来很像骂街,但从陈女士的角度说出来还真就不是:“你妈很闲?”
对方似是叹了口气:“你再这样我挂了。”
陈艳芬从镜子前站直,原本气定神闲的神色缓缓敛了起来,取而代之是一副平静得有些沉郁的面孔。
“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今天要加班?”
电话那边停了片刻:“嗯。”
她也有一瞬静默:“快过年了。”
“嗯。”
“还是一个人回来?”
“您说呢?”
“那就别回来了,看你心烦。”
听筒那边低声苦笑了声:“行。我有多远躲您多远。”
陈艳芬又沉默了少顷:“下周回来吃饭吧?”
“嗯。”
“小心点。”她最后嘱咐。
“好。”
挂了电话,陈艳芬拎着扇子走回客厅,默然不语。
一旁老周从报纸上抬起头来,疑惑道:“怎么不去跳舞了?”
陈艳芬坐到沙发上,沉着脸色:“你儿子,今晚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哎,你看你……”老周摘下来老花镜,转过来给她揉肩,“这时候舍不得了,平时就少催着点他啊,催得他家都不爱回——”
“那是一码事吗!”陈艳芬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他不回家到底是我催的?还是你当年非要支持他考警校当警察?”
“你怎么又提这事……”
“你以为我爱提!”陈艳芬把扇子甩到他身上,“当初你们爷俩沆瀣一气,现在都来怪我!”
“没人怪你,没人怪你!”老周知道她这会儿一点即燃,当即服软俯身给她捋着后背顺气,毫无底线地瞬间倒戈阵营,“我这不也是着急嘛,他这么老大不小的了,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也太不像话了,早知道他这样我当年说什么也不会投他那一票。果然最终时间会证明,在咱们家里,正确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人,陈女士!”
陈艳芬白了他一眼,独自沉默半晌,脸色逐渐寂然。
“又出任务……三年前要不是那场任务,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是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每天到家也没人跟他说个话……他不工作还能干嘛啊?也只能工作了。”
身侧的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半晌,低声道:“别说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陈艳芬叹了声。
“三年前跟陶染分开的事儿,你看他过去了吗?”
第59章 伍拾玖
年会第一天的晚餐是户外烧烤。
山间的晚风是活动策划不肯承认的失职。平日镜头里光鲜亮丽的艺人们被吹得灰头土脸哆哆嗦嗦, 还有人的羽绒服被碳上溅起来的火星给燎到了,白色绒絮一得了自由纷纷钻出来被吹到了下风向的烤炉上,有人刚摘了隐形眼镜过来烤火, 模模糊糊中还以为是椰蓉——这就是今晚鸡飞狗跳中唯一的笑料了。
舒望吃了几口素菜后寻了个借口提前回去了。她在外面咖啡店买了份沙拉上来,一出电梯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一个头发半湿裹着白色浴袍的女人靠在她的门前看手机, 翘着的纤细脚踝旁立着一瓶红酒, 昏沉光线中光是个看不清脸的侧影就足以让人联翩浮想。
舒望走过去, 瞟一眼地上的红酒。时栎从手机上抬头,眉眼弯弯:“喝一杯啊。”
两人前后进了房间。舒望换衣服的时候时栎找了两个杯子出来,放在桌子上, 各斟了半杯。
她坐在沙发上端起来先自己喝了一小口, 从镜子里看到舒望一边扎起来头发一边手指勾起个外卖盒子走了过来。
她视线从镜子跟到桌上,挑了下眉:“烧烤不香吗?还要回来吃草?”
舒望撇了下嘴,撕开叉子的包装:“风太大。”
时栎放下酒杯, 看着她动作,半天没出声。良久之后, 舒望先淡声道:“你的长假休得怎么样?”
时栎回过神来, 往椅子后面靠,心不在焉的语气:“爽啊, 想一直休下去。”
对方不咸不淡地接了句:“也不是不行。”
时栎一笑:“直接退团就行了是吗?”
大抵是这两个字在这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敏感。舒望手上的动作短暂一顿,又送进嘴里, 没有应声。
“问你个问题。”
时栎无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拿了桌上的酒杯, 语调随意, 带着点笑:“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望反问:“你说以前还是现在?”
时栎耸肩:“都。”
舒望握着叉子片刻没说话,像是在整理语言。
“以前……温和但是没什么棱角,常常把别人放到自己前面, 有时候有点委曲求全。”对方简短几句概括完,抬头看她一眼,“现在,就不用我说了吧。”
时栎失笑:“现在的我让你无话可说是吗?”
“不至于。”舒望又吃了两口后拿纸巾擦了擦嘴,隔了片刻,忽然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