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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走后,两人站走廊里抽烟。
“潜规则是怎么演变成谋杀的?”付朗皱着眉吐了口烟,觉得颇为费解,“本来秦枳就是弱势的一方,到底什么原因还要赶尽杀绝?”
周觐川的眉宇从房间里出来后就一直没舒展:“现在也只是猜测,也可能这两件事情并没有关系。”
付朗叹道:“那奚顾呢,叫过来再问一遍?”
周觐川沉吟片刻:“感觉没什么用。”
“她这么急于撇清关系,难道她也是这里面的受害者?”付朗掸了掸烟灰,“她害怕自己也牵连进去性命不保?”
周觐川没说话,他回想着那天奚顾的神情姿态,少顷,沉声说:“不像。”
“而且奚顾的车祸不是也很蹊跷吗,可能有人想同时谋害她们两个?”付朗并不知情他们在馄饨店里的那一段,继续自顾自地推测道,“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同时想要反抗脱身,触怒了对方?”
六点钟,各办公室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
周觐川摁灭了手中的烟。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无法否认付朗说的这种可能性。
“别猜了,去吃饭吧。”
付朗按了按眉头,自嘲地笑:“猜对了也没奖,还是得找证据啊。”
一个年轻小伙子沿着楼梯小跑上来,巡视一周后朝周觐川喊道:“周队,楼下有位美女找你!”
走廊里所有人都瞬间回过头,无声而整齐地投来了八卦的目光。
突然成为众人焦点的周队长脸色微僵。
付朗悄悄给那位勇士比了个赞,勇士继续洪亮地说:“警卫处还说不是上次那位!”
所有人:“?!”
周觐川咬牙:“……我知道了。”
在一干闲杂人的注目礼中,周队长黑着脸走出了大楼。
深秋冰冷的风裹挟着潮湿扑面而来,他举步下了台阶,在院子前看到来人。
长发,白衣,身影纤细,人站在树下显得单薄又伶仃,有种难以形容的清冷孤高。
周觐川愕然停住脚步,大脑有一瞬间全然的停滞。
眼前的人……他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美女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他。
“好久不见,周警官。”
第10章 拾
接待室。
周觐川平常对这类东西很生疏,寻了半天才找出个纸杯给面前的人倒了温水。
陶染手臂叠在胸前,面无表情看着他把水杯放到她身前。
周觐川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满室寂静得尴尬,他手习惯性地往兜里摸,刚碰到烟盒的一角,陶染忽然抬眼看过来。
视线相触时两人立即都刻意错开,各自神色微妙复杂。
他下意识停了动作,缓缓收回手,僵硬地搁在身前端着。
许久,他沉声说:“你怎么来了?”
陶染盯着桌上冒着一丝若有似无热气的水,忽然记起来,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来刑侦队找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来了?”
那天他刚训练结束回来,身上脸上都是汗,黑色短袖下露出来的手臂线条结实有力,脸色和声音高冷得毫无破绽,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全是掩藏不住的讶异喜悦。
当然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双手在背后悄悄拎着便当盒,尽力克制上扬的嘴角装出傲娇也同样十分辛苦。
——“怎么,周警官不希望我来?”
盛夏天的黄昏,晚霞在地平线的尽头大肆晕开。
草香,蝉鸣,身后促狭的口哨声,面前满眼欢喜的人。她记忆里最美好的场景以一个远景画面定格在了那个傍晚,然后逐渐拉远。
再睁眼时,物是人非。
陶染垂眸,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关于秦枳自杀,我有情况要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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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队最近相亲的质量很高啊。”
十来个穿着警服的人围坐在市局旁东北餐馆的包厢里。付朗翘着腿坐在窗边抽烟,并绅士地打开了一条缝。
“回头咱们都跟在他后面捡漏算了。就算周队成功不了,这肥水也别留了外人田。”
这番志气引发了在座的群嘲。一番哄笑之后紧接着有人抛出新观点:“不过刚才楼下那女的,感觉不大像是相亲对象?”
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
“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
“嗯,我也这么觉得……”
“而且馄饨CP不是刚锁上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换人了……”
桌上两个在队里待了多年的老警员笑而不语。付朗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巡了几圈,扔了烟之后拖着凳子坐过来,拿胳膊碰了下其中一位:“傅老师,您知道内幕?”
老傅只是笑,不说话。
纪斐第一个凑上来,谄媚地给他倒了杯茶:“傅老师,您知道一个团队的和谐发展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大家对共同的领导有足够的认知吗?为了我们队的稳定共荣,这个您必须得跟孩子们讲一讲。”
老傅还是无动于衷。
付朗在另一侧循循善诱:“前女友?”
老傅喝了口水,不再卖关子:“前未婚妻。”
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纪斐问:“然后呢?”
老傅瞥她一眼:“然后就分了。”
“为什么啊?”
“那谁知道。”
“他们在一起多久?”
“四五年吧。”
“谁甩谁呀?”
“想知道啊?”老傅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
纪斐乖巧地点头:“嗯嗯!”
老傅推了一把她的椅子:“自己回去问你们周队去。”
“唉。”付朗十分感慨,“想不到在相亲场上屡战屡败的周队也曾经那么成功地接近过坟墓。”
“确实很接近,本来日子都定了。”另一位老警员开口,“有一次觐川出任务受伤了,出院之后两个人就分了。”
原本热闹的氛围因为这个话题有些低沉。
半晌,付朗先笑道:“看来咱们这行在婚恋市场上确实是处于最底层啊,以后可不能再笑话周队了。”
“倒也不能说全是因为职业,毕竟两个人也在一起那么多年呢。”想起这事老傅还是觉得唏嘘,“但最后分手,多少还是跟这个有点关系。”
纪斐抿了抿嘴,问:“那女的是做什么的啊?”
“记者。”老傅叹道,“想想也是,他们两个职业都是在外面跑的,真结了婚谁顾家啊。”
“那她现在突然过来会不会是有复合的意思?”纪斐脑海里生出无限遐想,“而且周队这么多年都还单着,可能也是放不下人家呢?”
老傅点她的脑袋:“你这都想什么呢?韩剧看多了吧?”
纪斐不服气:“真的呀!周队这硬件至于放相亲市场里三年都出不了手吗?还不是他自己破罐子破摔吗?你们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付朗在一旁嗤笑:“那我还是站馄饨店那位吧。我个人不是很看好吃回头草这种行为。”
纪斐不屑地白他一眼:“你个直男懂什么。”
“这次我也跟付哥。”桌上半天没插上话的实习生弱弱地说,“我今天早上去买馄饨,老板娘还说——”
还有新瓜?
一桌人纷纷投去期盼的目光,那眼神灼热炽烈得就跟审问了三天两夜没收获突然看到嫌疑犯肯吐口了似的。
实习生想到周队长那张冰山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说,那天周队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那姑娘,「给我打电话」。”
一屋子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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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故事里无名无姓的女主角正坐在从郊区回城的车上。
她毫不知情自己只是去刑侦队露了一次面便鲜活地活在了各个郎情妾意的八卦版本中,就像刑侦的同志们也不会知道就在周队长跟前女友进行私密而友好的洽谈时,女主角正孤身一人痛得死去活来。
当然她不是心痛,是牙痛。
从小体质就很强悍皮实的时栎觉得奚顾身体这套零件很堪忧,三天两头的出问题。穿过来之后这小半个月里她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剧组酝酿生病。
起因是中午时吃了一片冰过的橙子,上下牙齿咬合的时候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透心的凉意顺着牙龈底下的神经直逼大脑皮层,绵延起伏,久久不绝。
纪间捏着牙签倚在对面椅子上看着她,半晌,指着桌上的果盘问她:哥,依你所见,它们中是不是出了个叛徒?
时栎疼得龇牙咧嘴:啊?
纪间一本正经地说: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吃到了柠檬——刚才她的表情你们有没有人拍到了?快发到群里!
……时栎闭上眼睛,在心里把白眼翻上了天。
很快她的左脸肿成了小山丘,谢渝找来冰块给她敷但收效甚微。
尽管如此,身残志坚的时女士依旧坚持带病出镜,下午咬着牙拍完第一场后,副导演过来传话,建议她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别强撑。
时栎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捂着脸含糊而坚定地说:谢谢导演,我还能坚持。
副导来来回回看着她的脸,感动地说:刚才你的大小脸拍出来太难看了,会影响我们整部剧的质量,你还是回家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