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他药案子上摆了个双嘴的瓷壶,不光是卖假药,也有真药。”他低声说:“看这个天色一会要有雨,这是防水的。”
一盒土灰色油乎乎的药膏,一盒黑色油乎乎的药膏。
就因为是油,才能防水。这还不是普通的油,是老桐油和好了细碳粉、蚂蚁嗑过的细土粉,在兑上桂花油,在太阳下反复晒,晒的没味儿了,就能用。
出城的时候正下着雨,车棚上掩着油布没进水,但坐在马车前面的黑瘦中年人和他身边黑乎乎的圆脸儿子身上披着油布,脸在雨里头淋着。绣衣使本来在城门口茶棚下盯着,凡是挡着脸不敢淋雨的都被揪出来检查,而这父子俩头脸都湿透了,就放过了。
出了城,又走了一段,才叫薛宝钗进去换衣裳。
就这么着,一路上没洗脸,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到京城。然后拿着信物直奔卓东来府上。
第50章 五十
文四姐听完了薛宝钗的经历,这才点点头:“还好。是绣衣使啊。”
薛宝钗脸上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那可是绣衣使。”
文四姐有心跟她说绣衣使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又担心走漏了风声会被哥哥暴揍,就笑了笑:“你去卸妆,换身衣服,这易容用的膏子在脸上留时间长了可伤皮肤。”
薛宝钗莫名的有些怕她,就跟着洗完脸恢复了白嫩艳丽、穿着红裙子的慕容牡丹去洗脸。
她心说师父不要给我红裙子呀,我不喜欢红裙子:“师父,你们住着这么好的地方,没有丫鬟吗?”为什么不叫丫鬟把水端过来,还要我去炉子边儿上兑热水洗脸,好掉价。
啧,住着京城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宅子,为什么没有下人?
慕容牡丹从炉子上拎下水壶给她在铜盆里倒了一些,又打了一桶井水往里兑,弄的热乎乎道:“这是我伯父家,我另外有地方住,只是伯父家里有我们一个小院儿,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来这儿,留丫鬟做什么。拿胰子洗手洗脸,有油的地方都洗干净。”
说着话,又帮她把袖口挽起来,稍微解开领口,好让她洗脖子上抹的粉底膏。
有两个炉子放在地上,堆着炭,旁边还有个放在地下的砂锅。一个炉子上炖着药锅,正在给项包子熬药,刚刚一回来就请名医来看过了,另一个炉子则烧着开水。
砂锅里就是刚刚小火炖着猪蹄的锅子,文四姐早上回来炖上的,本想拿去找哥哥喝酒用,可是又去和御厨们切磋,忙的忘了。牡丹包子宝钗三人回来之后,包子自然是请医问药,牡丹忙着哀愁。宝钗饿了,问师父炖着的猪蹄能吃吗,得到许可之后就吃了两个。
薛宝钗实在是太好奇了:“您的伯父,师爷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吧?”慕容牡丹隐隐有点得意:“实际上也很厉害呢。”
“能给我讲讲吗?”好奇的眨眼~
“嗯……他有钱有势,人脉广,还极其有智慧。卓伯父跟我师父认识的时候,是贫贱之交,现在他愣是在京城里靠近皇宫的地方赚下这么一栋大宅子,我师父还到处瞎混呢。”
薛宝钗有些无语,心说瞎混能混一套妆花缎的袍子,那我也去瞎混了!“师爷穿的衣裳好漂亮,是妆花缎的,那可是专供上用的料子,我家里都不敢用呢。”
慕容牡丹没记住师父穿了什么衣服,跑过去看了一眼,又回来问:“真的吗?”
“自帝王后妃的御用服饰,到宫廷帷幔垫榻的装饰;从内廷书画、寺庙佛经的装潢,到对外国君臣使节的赠赏。用妆花缎和织金锦,江南每年都要进贡千匹。”薛宝钗科普道:“它是将长跑梭、短跑梭和吸收缂丝通经断纬技法的挖花梭,用于提花丝织物的妆彩上。
在地纬之外,另用彩纬形成花纹。这种方法可以应用于缎地、绢地或罗地上。在缎地上则为妆花缎;在绢地上则为妆花织;在罗地上则为妆花罗。以往锦缎本色只能以分段换彩、妆花缎则如锦上添花一样,正反两面都无瑕疵。”
“织造速度极慢,一天只能织两寸,故有“寸金换妆花”的俗语。”薛宝钗洗着脸,还没把粉膏洗干净:“师爷那身袍子价值千金,用孔雀毛线织出芙蓉纹,在用金线滚边儿,好看。”
我都没有那种料子的衣裳,你说好不好!
“她平常也没穿这么费钱啊。”慕容牡丹听完这段话,跑回去问:“师父你的衣服真好看,哪儿来的?咦?居然是男装,可惜了你的大胸。”
薛宝钗差点一脑袋扎进铜盆里,师父你不要这么说话。。。
会被打死的!
文四姐正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昏迷不醒的徒弟,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太高兴的,淡淡的说:“朋友送的。”
“为啥啊?”
你□□了?帮人偷东西了?不对啊,能请你去干活的人家,干不出来送你一件价值千金的衣服,他们会直接送你几箱子银锭呀。难道是卓伯父送的?那为啥是男装?你要假扮城里的土豪去给人捧场吗?
文四姐叹了口气,满足了徒弟的求知欲:“他家厨子做菜不好,叫我去当教头。”
“(ˉ▽ ̄~)切~~”慕容牡丹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直说,跟我扯!包子吃了药睡下了,等一会药熬好了你喂她?”
“嗯……”文四姐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仔细的想到底是什么呢?想啊想啊想起来了!我不是带着小媳妇一起来卓哥府上吗?我的小红豆呢?去哪儿玩?算了,她有武功不会出事。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小媳妇,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今晚上肯定守着项包子了,黛玉在宫里应该没啥事,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有武功,她要是打不过还有姚三郎呢。
薛宝钗洗了好半天,总算把脸上的易容膏都洗干净了,洗耳朵的时候好费劲,怕进水只能用手巾一点点去擦。都洗干净了,洗下来一盆黑水。
慕容牡丹过来给她又换了一盆水:“再用清水过一遍,我拿了我小时候的几身衣服,跟你的身量到时相仿,只是颜色不同,你自己挑着穿。”
薛宝钗一边洗脸一边看师父的全红色襦裙、红腰带、宫绦上的红玛瑙玉佩、还有里面的浅红色中衣,这浑身上下只有袜子是白的,鞋还是红缎子的,绣的还特娘是红牡丹。
#我师父美艳漂亮,就是审美观死掉了#
她默默的恐惧着,一点都不想跟师父似得穿成一个红包。然而师娘还从床上躺着,师父干活的时候手还有些不方便——显然是之前接那枚暗器的时候伤到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大概是会给我师父小时候的衣服吧?
洗完脸满脸是水,还没等伸手,一个干而柔软的手巾就盖在她脸上。薛宝钗一边擦着脸上脖子上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跟着师父往屋里走。
这间屋子挺大,多宝阁上摆着几个将军罐、观音瓶、梅瓶,看起来都很上品。
屋子里整洁干净,但有种寂寞萧瑟的感觉,少有人气,看来真是不常住。
屋里有两个大大的香樟木箱,门是打开的,被翻的乱成一团。
床上放着几套衣服,也带着樟木的香气,都是些浅蓝、浅粉、粉红、浅黄、浅紫、月白、浅棕的衣裳。
薛宝钗眼睛一亮,太好了,这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衣服半新不旧,但都是丝绸的。
慕容牡丹惋惜的叹了口气:“在我师父全权负责买衣服的时候,除了过年,平常都不让我穿红衣服。全都是浅色的,啧,你这么白,穿红的多好看。”
#我师父的审美观死掉了#
薛宝钗道:“师父,我喜欢浅棕浅黄的颜色。”#感天动地,师爷的审美观还活着#
“好吧,你喜欢就行。”慕容牡丹说:“今儿让我缓一缓,明天带你出去买料子做衣裳。”
薛宝钗道:“不急,过些日子再出门吧。”
又过了一会,文四姐把项包子弄醒喂了药,又安慰她别郁闷。
项包子好像很想得开,还盯着桌上的猪蹄看。
文四姐板起脸:“受伤了不能吃发物,馋也忍着!”
项包子鼓起包子脸:“师父你都不喜欢我了!”
院门忽然吱呀的一声大开了。
卓东来缓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的是默默抽泣的甄英莲,还有两个捧着木匣的小伙子。
文四姐听见哭声。也只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就出来了:“红豆?怎么了?”
啧,我哥走路还是没声音,这吓得我呀!
甄英莲哭的更惨,飞跑过去扑在文四姐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哎,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徒弟受伤,徒弟跟人跑了,你还被人欺负了。赶明叫三郎看看,别是我犯太岁了。”文四姐叨咕了一句,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红豆,小宝贝,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卓东来吩咐道:“把东西送正屋。”
他又进了项包子的屋子,看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