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是够不负责的,活得也没有多轻松,要么寂寞,要么贫穷,不孤独也不穷的时候,就会很累很闷。太蠢容易被骗,太聪明被人忌惮,唉。
她足足纠结了一路,做了各种设想,深切的希望凤怡一定要比自己聪明。
………
黛玉准备回家之前,先回山去拜见师父,感觉师父一个人在山上很寂寞的样子。
换了五套衣服,十一套首饰,都觉得不够庄重,最后决定穿简单的道袍,戴一只玉簪。
穿的华丽丽虽然好看,恐怕师父觉得自己不够清净,沾染尘烦。
镇元大仙永远都在丹房里静坐,虽然入静了,却对周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的变化感觉的更加清楚,天地间气息的流转,生机勃发和垂垂待毙像是流水一样来回交替,他都知道,知道,却不去分辨。感觉到有人接近万寿山,是小徒弟。
黛玉落在半山腰上,不知道师父在不在家,也一步步慢慢往上走,不敢逾越。驾云过来的路上看到的是白雪遍地,到了万寿山上又是郁郁葱葱,到了五庄观前细细的打量,这里虽然无人打扫却也没有落叶,鲜花盛开,枝头累累的果实,一切都和离开时没什么差距。
往丹房走过去,轻轻叩门:“师父,黛玉求见。”
门自己开了,镇元大仙正在垂眸静坐,广袖长衫三缕长髯,穿着杏黄道袍,活脱脱像观里的三清塑像。他微微睁眼:“你来做甚?”
黛玉趋步上前:“许久不见师父,心里头思念。庄国已经步入正轨,请师父放心。”
镇元大仙脸色很严肃,似乎有点不高兴,勾手从她袖中召出两只羽毛:“改个颜色这样的事,蚩休做不到,你怎的不来找我?”蚩休没提,他故意借此机会磨练云旗,你心里也没想着我?让云旗好一顿受苦,那个好吃懒做的小混蛋居然真能扛住,我还以为没三天就得跑来喊救命。
黛玉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我忘了师父,那太不像话了。
“我不敢用这样的小事打扰您,我以为师父在为大师兄担心,不想让您有纷扰。”
镇元大仙心说:怕我就直说,拐这么多弯。
“你还年幼,凡事要以修行为重,世俗的那些东西不要太挂心。纵然是世间聪明绝顶的计谋,也抵不过仙人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本事。我知道你在蚩休的朝堂上厮混,和一些狡诈的小家伙混在一起,可你应该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们是权谋家,是治国之士,而你是修道之人。这出世入世的分寸,你要把握住。”
黛玉有点惊讶与师父会说的这么详细,又这么关心,乖乖的低头道:“是,弟子记住了。我不曾贪恋权势,正要回家和父母过年呢。”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就没什么要说的,把羽毛丢还回去。
黛玉又从袖中取出浮尘,双手奉还:“在庄国很安全,与世无争。最危险的金翅大鹏现在也安静了。”
镇元大仙伸手接过,微微一笑:“最危险的不是金翅大鹏,是西方释迦。你回去告诉蚩休,让他谨防道统之争。”
黛玉大着胆子问:“师父,凡间佛道两家”
“我说的祆教,拜火教,天主教、婆罗门教还有其他教派。佛道两家已经做过了一场,互相知道容让,可是初来乍到的人胆子大,凡人交头接耳,他发现不了,一旦站稳脚跟成了气候,再想杀干净可不容易。”
黛玉热血沸腾的说:“应该规定僧侣也得服役、劳作和缴税,禁止上门传教、禁止乞讨,禁止大规模的聚众集会礼拜。同时扶植道门传道,先下手为强。阐教截教未必与大师兄一心,师父”
镇元大仙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头:“再想一遍。”
黛玉仔仔细细的又想了一遍,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期期艾艾的问:“师父,我哪里错了?”
镇元大仙问:“对诸教不一视同仁么?”
黛玉嫣然一笑百媚横生,还有点小得意:“服役还不简单么?阐教、截教、佛门若要服役,让他们修一条路,疏通河渠,一抬手便成了。祆教,拜火教,天主教,也一视同仁的要他们去修路通河道,有手段的便使出来,没有手段的,就老老实实的拿着锄头去干活呗。凡人见了,自知高低不同。”
镇元大仙笑道:“你要知道教派中的事,主持的活计安排给弟子,弟子的活计安排给信徒。安排各个门派去做事,最终只能劳民伤财。”
黛玉想了想:“呐,让他们互相监督察举呢?一旦有谁作弊,被人举报查实,就逐出国境不许传教。在庄国很难诬陷人的,这样一定能让他们老实听话。”
镇元大仙笑而不语:“听话是一定的,老不老实就另说的。我也曾看过红尘事,你若是没有无孔不入的情报机构,就会被人骗,如果有了情报机构,就会被他们骗。”
黛玉瞪大眼睛萌萌的看着他,有点生气,又默默的泄了气:“师父说得对。师兄那么多,总有一个善于此事。”
镇元大仙不抱任何希望的抿了抿嘴:“把这事儿扔给蚩休,让他头疼去。往后每隔半年你回来一次,为师要检查你的修行。”
黛玉高高兴兴的应下:“是,师父。”被检查修行才好呢,能得到教导。
回到庄国国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师兄,师父怎么说的,我又是怎么说的。
蚩休扶额:“好啊,这回有事做了。你回家去过年时,让百鸿回来。跟他说我有事找他。”一边说着,一边敲钟开会,开会开会,这种烦心的破事不要让我一个人头疼。
黛玉笑着走了,带着三篮桃子,五对玉璧,四匣香饼打算回家去。香饼是玉贤转交的王淑娥给的还礼,其中一匣是她在人间时喜欢的香,要转交给皇帝,另外三匣是天香。
姚三郎气喘吁吁的出现:“黛玉!”他扶着墙壁,面色苍白有些头昏的样子。
黛玉大惊失色,连忙把他拉进屋中:“你偷偷跑出来吗?”
姚三郎道:“那怎么逃得出来,我跟他说,我不要沐休了,但要他放我一个化身来陪你,他觉得划算。你看,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黛玉有点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色不好看,这样不会出事吧?积劳成疾什么的。”
姚云旗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别逗了,神仙哪有积劳成疾的,龙吉殿下一年有三百六十处理公务,还不是健健康康的。我这脸色是被吓得。”
黛玉忙问:“什么事吓着你了?”
姚云旗给自己倒了杯茶:“我驾云离开他那儿,走了没多远,他冲出来抓着我,说什么‘你驾云速度太慢了,看着心烦’,抓着我飞过来,故意飞高了把我往下一扔。哎呀,他真烦。”
黛玉又好笑又心疼:“他速度快,难道看每一个驾云慢的人都觉得心烦?”
“是的。”姚云旗深沉的叹了口气:“一般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驾云,我忘了。”
两人携手驾云去了京城,京城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先按落云头到了林府。
年关将近,林如海在和一群中年官员谈话,门口还有一群中青年官员等着他,后院里贾敏再被数个官太太奉承着,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就又去了皇宫中,洒满白雪的皇宫别样的好看,看的姚三郎忍不住显出宝光拔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黛玉从他显出宝光开始,就忍着笑意,真是太好笑了。
皇帝正和皇后正穿着棉衣披着斗篷,在冷风中颇有情调的画雪松图。下雪天除了烤肉饮酒,就只能入诗入画了,还是应该喝点酒,所以现在茶壶中散发着酒香,众人熟视无睹。
两人按落云头,黛玉叫到:“哥哥,嫂嫂,二位好风雅。”
帝后一起转头循声看过去,一起笑了起来,十分欢喜:“黛玉,你总算回来了。”
皇帝放下画笔捧起手炉,看着皇后过去拉着她的手摸摸头发摸摸脸摸摸手,自己只能摸摸手炉:“你回来的正好,和我们一起过年。”
黛玉只抽空露出个笑脸,就被皇后的一连串问题问的无暇□□。
皇后:“你穿的这么少冷不冷?长高一些,做新衣裳了么?山上冬天冷不冷?脸上瘦了些,是不是吃的不好?你回家了么?认识了几个朋友?有没有人跟你在一起玩?成绩如何?”
黛玉刚要回答:“都还好”
皇后搂着她往屋里走:“进屋再说,别在风口吹着。女孩子一定要保养好自己,不要贪凉,夏天没人管着你也不许吃太多冰点,要不然有的你难受。”
皇帝看着姚三郎:“三郎,你一切可好?”
姚三郎已经把高空坠落的晕眩完全清除了:“可好了。我上次路过京城给你放了个桃子,吃了没有?”
皇帝笑了起来:“吃了,梓童很喜欢。哎,纵然我是皇帝,冬天也弄不到新鲜的桃子。”一边说笑一边屋去了。
屋里已经上了茶,黛玉一一回答了问题,赶在她继续问之前:“我带了一点薄利,嫂嫂不要嫌弃。”然后拎出来一篮桃子,是个很大的篮子,里面有六个柚子大小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