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非亲非故的,他们又都是神仙,能辟谷,会想起来给我煮饭吗?没有就算了,师父给我准备干粮啦~
想到这里又想起师父,师父会担心我吗?她想我吗?卓先生真的会对她好吗?师父那么蠢……呸!纯真无邪,没有心机,会不会哪天把他惹生气了,被他设计陷害?
但担心只是小小的一瞬,她低下头,继续埋头读书。
之前姚三郎的师兄们喝嗨了开始弹琴唱歌,她嫌嘈杂,抱着蚩休大师兄的课堂笔记回房看,蚩休跟过来给她拿了另外一些书,之后好像听见有动武的声音,也没出去看。
路过某道士看天色有些黑了,萌萝莉捧着书认真的看着,回屋去拿了一颗夜明珠扔过去:“给你。”
黛玉头也不抬的伸手一抓,正好接在手里:“什么?”
这都是练出来的。
门口依着个年少妩媚的道士,那长相只能用‘谁家陌上少年郎,打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来形容,他一扬下巴:“天黑了,不点灯就看书,当心老眼昏花。”
黛玉看书正看得入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曾看清楚容貌,把夜明珠随手放在茶壶嘴上顶着,看书正方便:“多谢。”临走时还给你。
道士摸了摸脸,心里头起疑,难道我着高仿的哪吒脸现在已经不迷人了?
还是这个小丫头不懂欣赏?看她的气质模样,不像是不懂欣赏我的乡野村妇。
她居然只是抬头瞥了我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书,这简直不玄学!
蚩休施施然走过来,问:“紫述,趴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紫述摸着脸,靠着门框掏出镜子来仔细打量:“大师兄,我觉得哪吒脸不如杨戬的脸好看,我要回去捏脸,换个面孔。”
蚩休对于奇形怪状的师弟们原先觉得心累,现在已经能漠然无视了,伸手把他扒拉开:“云旗呢?”
黛玉从书堆里抬起头:“嗯?我不知道。”
蚩休往窗外看了看:“方才多饮了几杯酒,他和宛童动起手来,大家就散了。云旗说要回来找你,怎么,没回来?”
黛玉摇摇头:“没有。”
“算了,我也不找了。保不齐去哪儿疯玩,或是会昔日老友也未可知。”
黛玉:“嗯。”
“哪怕真出事了,抬回来吃颗丹药就又能欢蹦乱跳。”
“这是紫述的珠子?”蚩休转身,正好瞧见她的桌子,拿起茶壶嘴上放的夜明珠,从兜里掏出个手帕一抖,变作一个细细丝绳编的络子袋,把夜明珠放在里面,挂在合适的位置:“这样更亮。”
屋中没有什么陈设布置,连香炉都没有,只在墙上挂了两幅画,一幅百鸟朝凤,一副三酸图,有点太清淡了,有盆灵芝长得正好一会拿过来。
“嗯。”黛玉捧着书,如痴如醉:“蚩休师兄,你给我这两本书真好,受用无穷。好些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有这书看,不吃饭都行。我知道刚刚应该起来练武了,但就是不想放下这本书。
蚩休顺手规整了桌子上的纸笔墨砚,愉快的走近里间屋,看床上是个光板,勤劳的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上——
师父亲口称赞的老妈子一样的大师兄,他可是手把手的养大了四十多个师弟。
后山上的妖精们第一次生孩子若不会养,都来问蚩休道人呢。
一边干活一边说:“云旗的能耐我知道,他极聪明是真,极不肯下功夫也是真,疏忽大意,好些知识都记得不全,听他说话好似全知全懂,细问起来纰漏不少呢。
你现在刚刚入门,所学有不全也不妨,修行越久,不解不明的事危害就越大。你练武,你师父教没教过你,大本大宗,厚栋任重。”
黛玉本来头也不抬的在看书,听他说到:基础根本最重要,有德行、有才能的人的才有担当。
当时心里一喜,抬起头:“说过好多次呢。师父说就算别的不会,有内力、有力气、够敏锐,就足够了。”
咦?蚩休师兄在里屋?她忙放下书,走入内室,看见温柔敦厚风姿雅致的大师兄正在勤劳的铺床。
黛玉忙道:“师兄,我来吧。”
倒不是在乎男女有别,只是让姚三郎的大师兄、镇元子的大徒弟给自己铺床,愧不敢当。
大师兄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了,怎么会这样勤快?
蚩休回头看了她一眼,嗤的一声笑了,挑眉问道:“你会吗?”
黛玉想也不想:“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铺块布吗?
蚩休笑嘻嘻的把厚厚软软的褥子铺好,拿起放在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床单递给她:“你来。”
然后他袖着手,愉快的看着小丫头抖开床单之后,床单刷拉一下就要掉地下,她手忙脚乱的捞起来抱在怀里。叠好的时候是厚厚一摞,抖开之后是很大一堆,布料又是自己种的棉花自己织的粗棉布,虽然不算粗糙,但也厚实硬挺,就变成了一大捧。
黛玉感觉手里的床单忽然变得巨大无比,又特别宽,特别长,只能乱成一团的抱在怀里,捋不出头尾不说,还挡住了视线。
她朦朦胧胧的看着前方,走过去把床单扔床上,思考,怎么办?应该不难的!
蚩休乐滋滋的看着她把床单放床上,拽着一个角往一个方向走,道:“你师父说的不错,练武最重要的是内功和硬功,修道就不同了,修道最重要的不是法力,而是心境。”
噗,看见小孩子蠢兮兮的抹一脸米粒,一头扎进湖里,蠢蠢的抓着笔写丑呼呼的字然后哭粗来,还有自己洗衣服然后哭了,自己收拾屋子被衣柜压在下面喊救命,都是非常有趣的事呢。想不到看她抓着床单发蒙也这么有趣。
黛玉是个真正的淑女,所以她不会再这时候爬到床上去抻床单,只是在床上绕着床转圈圈。丫鬟们换床单的时候怕有灰呛到小姐,都是趁着小姐不在卧室的时候换。她以为这和把一个手帕扑在桌子上一样简单,结果发现……嗯,床是横的,床单是竖的,而且是反的!
淡定的调换方向:“师兄,我一直都不解,心境和道心有什么区别?”
蚩休大笑:“喜怒贪嗔、爱恨情仇都是心境,只有合乎于道的时候,才能称之为道心。”
黛玉站住了,揪着床单还是不明白:“那么,怎样判断自己心境是否合乎于道?道又是什么呢?”道德经上说,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第一遍看觉得自己挺明白,看一看反倒糊涂了。
蚩休不笑了,他严肃又温和的说:“道,不能用言语来诉说,不能用笔墨来描摹,因为他太大了。你应当常把他铭记于心,但不要着急,付出百年光阴,不断得到认知又不断推翻自己的见解,你会越来越了解道,也会发现自己有更多的不解。求道的过程无穷无尽,但很快乐。”
黛玉捏着床单静立在床边,浅浅的笑了:“吾生也无涯,而知也无涯。”
若能成仙,就能寿命无限,那就慢慢学嘛,急什么。
蚩休感动哭了,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给‘认真学习、努力思考’的师妹讲道!苍天在上!为什么我出门一趟,捡回来云旗那么个吃货,云旗出去一趟,被这样的好孩子捡回去了?
其实是他要求太高,师弟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爱好,但在修行方面可从不给师父丢人,超出同龄的道友们。即便是最爱偷懒的姚三郎,随口一句也能引经据典。但蚩休以他的勤劳肯干要求师弟们干活,以他健壮的体魄衡量师弟们练武,以他学习成狂手不释卷的专注度衡量师弟们学道,嗯……
蚩休走过去赶开她:“我来。”
伸手抓起床单,只一抖,就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随手把两端的床单掖进被子里,淡然的拍拍手:“好了。衣柜里有枕头,自己挑。被褥都是新的,准备着什么时候有新师弟给他用,这就用上了。”
黛玉忍不住说:“您好熟练。”
蚩休没好意思说现在还有几个师弟不会铺床单呢,嘿嘿一笑:“师弟们都是我带大的,何止换床单,别的我也会。”换尿布喂奶什么的,都行。
“林妹妹~”姚三郎嚷着,带着一身水痕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拎着一条十斤的大鲤鱼,兴高采烈的的聚起来:“林妹妹,我捉了条鱼,一会给你炸着吃。”
黛玉走出来看了一眼:“这么大的鱼炸着吃不好吃,咦。”
姚三郎眼看着有点仙气飘飘的林妹妹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他以为她要摸自己的脸,连忙低下头去。黛玉却收回手,举着一个一寸大小的螃蟹笑道:“你头上的,这个嫩,炸了它吧。”
蚩休叹了口气道:“云旗,你掉湖里了?”
抓了条鱼而已,弄得一身是水,衣裳贴着小身板儿,啧,我的师弟身材像白斩鸡一样,又瘦又纤细,真难看。
“嘿嘿,师兄放心,我只是跟小龙抢鱼被他抽了一尾巴。”姚三郎接过小螃蟹,看了看,好奇道:“快到中秋了,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螃蟹?这是个侏儒?先天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