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见贾母黑着一张脸,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低眉顺眼地应了。
鸳鸯早给贾母磕了好几个头,苦苦地哀求贾母,不要将她们一家人卖掉,只是贾母一直黑着脸,鸳鸯心里一片冰凉,慢慢地站了起来,跟在林之孝家的后面,走了出去。
林之孝家的见鸳鸯低头掩面地跟在自己后面,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思,她停了下来,柔声对鸳鸯说:“鸳鸯姑娘,你先回房将自己的东西理理,一会儿我再到这里来,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你哥嫂,等你们会合了,我再给你们好好安排,不会让你们去到那些不清不楚的地方,受人欺负的。”
林之孝家的话,让鸳鸯安心不少:“谢谢你,林大娘。”
林之孝家的一面派人去通知鸳鸯的哥嫂,一面找了相熟的一家牙行(至少他们不会把鸳鸯他们卖到那种脏地方去),想着尽自己的力量帮一帮这可怜的姑娘。
鸳鸯房里早就被抄过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她到底是贾母的首席大丫鬟,还是剩下一些上好的衣服之类的,鸳鸯理了理,她知道这些东西到外面还是能换些钱的,今后可不比在这府里的时候,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鸳鸯抱着个包袱,慢慢地由荣庆堂走了出来,在路上正好碰上了薛宝钗,薛宝钗见鸳鸯满面泪痕,手里还拿着个大包袱,不由得吃了一惊:“鸳鸯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鸳鸯看到薛宝钗,想着薛宝钗为人一直宽厚,又是最得宠的宝二爷的妻子,太太又最喜欢她,平时和自己虽说没什么交情,可也相处得不错,或许她能救自己一救。
“宝二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吧,老太太不要我了,要赶我们全家出去。”
薛宝钗一听,便知鸳鸯给她的嫂子带累了,老太太既要处罚鸳鸯的哥嫂,那鸳鸯就决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有自家那个笨姨妈,才会处罚了金钏儿后又留下玉钏儿。
薛宝钗并不打算帮鸳鸯什么,老太太、太太,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再说了,鸳鸯交好的人是袭人和史湘云,和自己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样子她还是要装的,她扶起跪在地上的鸳鸯,柔声说:“鸳鸯姐姐,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孙媳妇,不能做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去太太那里,求求太太,太太最是慈悲,也许会求老太太回心转意。”
鸳鸯忐忑不安地跟着薛宝钗来到王夫人房中,一进门,她就跪了下来:“太太,求太太救救奴婢。”说着磕头不己。
王夫人疑惑地望着薛宝钗,薛宝钗赶紧就将缘故说了。
王夫人一听原来如此,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也要尊敬的丫鬟,如今跪在自己的脚下,心里顿时就感到十分的满足。不过当她转头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房间时,就想起那个引狼入室的贱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鸳鸯在老太太房里,她顾忌着鸳鸯,不敢将鸳鸯的嫂子如何,如今连鸳鸯都落了架,她还顾忌什么?直接命吴新登家的,把他们一家子关了起来,明天把鸳鸯和她嫂子卖到黑窑子里去,她哥哥卖到煤矿去,连那两个不满六岁的侄子也要卖给人牙子,出一口恶气。
鸳鸯一家被关在一间黑房子里,林之孝家的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叹息两声。鸳鸯非常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异想天开,以为王夫人会救自己,自己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她听得她哥哥在怒骂她嫂子,她嫂子抱着两个侄子不停地哭泣,心中烦闷不己,她想到林姑娘当时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天亮了,鸳鸯的嫂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啊——!”尖叫声打破清晨的宁静,鸳鸯不知何时已挂在了屋梁上,已死去多时了。
鸳鸯被‘仁慈’的老太太好好地收敛了,说等自己百年后,将她葬在自己身边,全一全主仆‘情意’。至于鸳鸯的兄嫂,谁管他呢,老太太、太太都恨他们入骨,谁还会冒着得罪老太太、太太的风险去救他们呢,再说了平时她们的为人又不怎么样,自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鸳鸯死了,老太太身边的琥珀和回到老太太身边的紫鹃开始争第一大丫鬟的位置,精明的老太太看上了紫鹃与黛玉之间的感情。
因神瑛侍者如今已基本痴傻,天上的赤瑕子有些不忍,毕竟是多年的主仆,且他的父祖一直在他身边服侍,如今他们人虽然已不在了,但感情还是有的,再加上这神瑛虽说不聪明,却心地善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虽然有些恶因,但现已成了废人,也算惩罚过了,如今因警幻的缘故,落得如此下场,到底说不过去。
赤瑕子找到了太白金星,两人一商量,由太白金星知会了土地和林如海。土地和林如海知道后两人合计起来。
☆、筹银
☆、宝玉
紫鹃到了林府,黛玉早知道发生在荣国府的事情。她淡定地接待了自己的旧婢:“紫鹃来啦,坐吧,你去,把雪雁叫来,告诉她,她的紫鹃姐姐来了。”
边上的小丫鬟听得黛玉的吩咐,忙忙地去找雪雁了。黛玉方慢慢地向紫鹃询问贾母及府中人好,紫鹃心不在焉地答过了,只一时却不知如何向黛玉开口,黛玉也不急,只淡笑地望着她,紫鹃却心急如焚。好容易雪雁来了,紫鹃方借着雪雁的口,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林姑娘,老太太、太太、宝二爷当年待姑娘可不簿,如今府里遇到了难事,更何况还是为了还姑娘的财产才遇到的难事,姑娘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本来黛玉是准备资助荣府一些银两的,可听得紫鹃一番话,心里不愿意了,她尚未开口,雪雁发话了:
“紫鹃姐姐的话好没有道理!且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说那家产,也不过是我们老爷临时托贵府保管的,现在不过是取回来而己,哪里会给贵府造成什么困恼?贵府在京城是赫赫扬扬的‘荣国府’,我们姑娘区区一点家产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当时还家产的事,是忠顺王爷、北静王爷和赵大人办的,我们姑娘又知道什么?就为了这个,皇上还说跟着那个乔恩办作坊,花了他许多银子,而林家出得太少,如今我们姑娘又劳动了他的官员,所以就让我们姑娘再交了一大笔银子,这一大笔银子我们姑娘还不知找谁要呢。”
黛玉见紫鹃被雪雁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大感高兴,嘴里却说:“这个小蹄子,牙尖嘴利的,还不住嘴,去,取二百两银子来,交给紫鹃。”
雪雁撅着嘴,果然和一个婆子取了二百两银子来,她示意婆子将银子递到紫鹃手中,嘴里却对着黛玉嘟囔着:“真是的,奴婢不过是替姑娘不值罢了,我们家银子再多,也是我们家的事,关别人家什么事。”
紫鹃很是尴尬地接过婆子手中的银两,沉重的感觉让她差点没拿住,后面跟来的婆子很有眼色地接了过去。紫鹃并不知道林之孝等也筹了二百两银子,且王熙凤又向贾珍开口了,以为还缺二千五百两,想着黛玉那么有钱,这一点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黛玉却只拿出二百两,这让她回去如何交差呢?
黛玉却不管这些,她顾自对着紫鹃说:“紫鹃,你回去对老太太讲,这银子就当我孝敬老太太的,不要还了。雪雁送送你紫鹃姐姐。”
紫鹃的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二百两银子回了贾府。而此时玉钏儿也回来了,她没带回银子,只带来了贾珍的话:
“老太太、太太,珍大爷说:‘如今已到年底,所余的闲银确实不多,只能对不住宝兄弟了,不过如果宝兄弟实在需要银子,听说你们这里有热水瓶,那东西一个我可以替你们换个一千两千的。’”说完,玉钏儿就把目光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听得这话,再看到玉钏儿的眼神,不由得大怒:老娘已出了一千二百五十两了,你们还将目光盯在老娘身上,你们的儿子,你们的相公,关老娘屁事!她只当没看到玉钏儿的目光,就是不开口。
贾母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口,只得拿出她自己的那个热水瓶:“算了,琥珀,你拿着它,去珍大爷那里换二千一百两纹银来。”
薛宝钗看到贾母这样做,脸上有些难堪,毕竟贾宝玉是她的丈夫,她笑了起来:“老祖宗且慢,这是林妹妹孝敬给老祖宗的,别辜负林妹妹一片心。”
王熙凤听了这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附和着宝钗的话:“是啊,宝妹妹说得太对了,宝妹妹既嫁给了宝兄弟,那他们夫妻就是一体,宝妹妹的,就是宝兄弟的,宝妹妹嫁妆丰厚,区区二千一百两银子,还不是小意思,老祖宗的宝贝还是老祖宗自己用好了。”
王熙凤这话摆明了就是贾宝玉是你薛宝钗的丈夫,我出这么多的银子已经够意思了,其他的对不起,这不关我的事。
薛宝钗没法,只得去拿自己的私房,好在薛姨妈托她打点薛蟠的一千两银子还在她手中。
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通灵宝玉’,贾母亲自给贾宝玉带上,贾宝玉身子抖了一下,慢慢地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他抬手拿起了‘宝玉’,细细地抚摸了说:“石兄,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