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下去。
一声惨叫。
那阴阳师疼得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针落可闻的屋子之中,只响起了晴明一句轻飘飘的:“就你也配,呵。”
在场的阴阳师们,都感觉自己身上有点发凉。
这,才是安倍晴明。
尊贵,优雅,自如,强大。
令人心折。
晴明再不看那哀嚎着的阴阳师,只直接转身到小几边上,慢慢悠悠拿起一张纸,折了折,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想到了还没有和杉山打招呼,这才回头看向杉山,然后相当儒雅的微微欠身:“您是……”
这么一连串动作,可以说是很羞辱了。
把你视若无物的,你算是什么东西的羞辱。
唔……杉山仔细说来也能算是个风流少年郎,虽然晴明视他如不见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肯弱了气势和礼节,于是也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爽,从从容容地回了一礼:“杉山德玖。”
晴明却似乎只是礼节性地问了个名字,完事了之后那也不想再管这是三三得九还是三四十二,只回头拿起了刚刚他折出来的小纸人,嘴角轻轻一勾:“你要我,证明我是她哥哥?”
杉山还没来得及回应,晴明已经把手上小纸人一弹。
小纸人翩翩飞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娇俏少女。
那少女蹲下身去,给萤草松开绑着她的绳子。
这时候的杉山……他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小纸人变人,这明显是同根同源的术法,这时候还说晴明和这小丫头没关系,那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并且细节也很对的上,即,妹妹不如哥哥。
晴明弄出来的这个小纸人可是四肢俱全,生命气息无比完整,真的就和一个活人并无区别。
但是那小丫头弄出来的,是个断臂少年暂且不说,那少年身上作为“人”的生命气息都少的很,大晚上看不出来,但可以想象如果是到了白天,她弄出来的小纸人当然是能一眼就看出来并非人类。
所以说……夹杂了谎言的真相看起来更加像一个真相。
杉山相当不甘心地看着纸片人变的娇俏少女解开萤草的束缚,然后对晴明和萤草分别一礼,最终身形一晃,变回纸片人原形。
全程行云流水,与活人竟无半点分别。
而晴明已经是蹲到了萤草面前,一副兄长趁机教育妹妹的模样:“呐,都说了力量不够强大的话出来会被欺负,你看看你现在不就被欺负了?”
萤草这时候眼角已经是多了两滴将掉不掉的泪珠,却真的如同一个和哥哥闹脾气的小姑娘一样,噘着嘴恶狠狠地偏头——
我不理你!
哼唧!
然后眨了眨眼,两滴泪珠滚了下来。
看那小模样就招人疼的很。
晴明也是宠溺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当真和一个哥哥一样,相当轻柔地给萤草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哥哥~~~”萤草抽抽鼻子,到底是服了软,憋出了那小姑娘明显受了欺负,见到了自家亲人然后委屈的不行的声音,仰着头看晴明的小表情也是委屈的一比,“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晴明心里狠狠一哆嗦。
别介你这么一撒娇我还真想把你当妹妹……
我的妈你能演成这样杉山还不信你……必须得说这少年确实心机深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心里腹诽归腹诽,清明还得捏着鼻子继续演下去——于是他轻柔地把萤草扶起来,笑着哄她:“好啦好啦,哥哥帮你出气。”
本来看着这兄妹之间萌萌哒的互动,看的自己都想有个妹妹的杉山后背忽然一紧。
出气,出什么气?
自然是自家妹妹险些被丢进盒子里被蜘蛛咬成络新妇的气。
他赶紧澄清:“可是……晴明君,那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你有一个妹妹,我们才……”
言下之意,这个误会是你自己造成的,到现在反而来怪我?
晴明一声冷笑,说了一句:“且不说我原话的意思是不承认也不否认,也不论她与我确实同母所出,即便我真的否认了现在想承认,那,你又能如何?”
一股寒气从杉山的脚底直冲脑门。
是啊,又能如何?
既然晴明拥有着比你强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能力,那么他当然对你生杀予夺,这就是所谓力量至上。
不服?
等你能打过晴明再来讲道理。
也正因为这种不优秀死了也活该的极道文化已经深入杉山的正常思路当中,这才导致了即便是到现在,杉山都能给晴明对他动手,用尽折磨手段找出八百种理由。
然后最多就是怨念自己不够强大,引颈就戮。
然而晴明却并不是一个我有力量所以我说什么都是对的的信奉者,他只是冷冷淡淡开口说:“这些都不说了……就我理解,你的意思是若她不是我安倍晴明的妹妹,就活该被你们欺辱?”
杉山一愣,而萤草……萤草相当诧异地抬眼看向晴明。
少年你三观好正!
我确实是想好好恶心恶心他们的。
我手段无数,不管他们是有人想要半夜对我行那龌龊之事,还是用曾经折磨络新妇的办法来折磨我,那意义都不大,我当然至少是有护着自己的能耐的,但他们这种行事逻辑,若是别的女孩挡了他们的路,岂不是白白被他们糟蹋了然后丢箱子里活活被蜘蛛啃死?
看着萤草诧异的小眼神,晴明也是带着兄长对妹妹的宠溺,抬手,轻轻刮了刮萤草的鼻子:
“他们得罪的是你,受委屈的也是你,你自己亲手处置,好不好?”
萤草偏头看了看那些阴阳师,却撅了嘴:“不好。”
“为何?”
“我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晴明露出一个“这算啥”的笑容,相当轻松地抬手,抵住了萤草的后背。
一股和法力相似的力量涌入萤草身体。
萤草回头看晴明:“哥哥……”
晴明露出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随便用。”
萤草这才满意,然后用晴明给她的力量,在手上画了一个法诀,轻喝一声“定!”
定身法。
然后萤草对着那个箱子就是一记符咒。
箱子破了。
蜘蛛爬出来的前一刻,萤草仰头看晴明:“哥哥,这样好不好。”
他们想要把我做成络新妇,既然是个未遂……
那我就凑合凑合让他们啃两口得了。
“你觉得好,那就是好了~~~”晴明笑的无比的妹控,
45|2017.3.7
萤草本以为自己见贺茂忠行,应当是一个她穿了那复杂到不行同时怎么说也得有个二三十斤的十二单和服,拖着长长的裙摆,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失礼,还得按照平安时代的仕女的一般风格,在脸上涂了铅粉或者水银粉,用幻术强行给自己弄出个七尺青丝来,和源氏物语电影里面的仕女一样因为衣服太沉站不起来所以还得被侍女扶着,晃晃悠悠上车去阴阳师大人家里“拜见”。
毕竟人家是目前为止最有名气同时阴阳术理论上也应当是最为精通的阴阳师,并且在晴明口中,这位贺茂大人也并没有用蓝符养妖怪,无论是阴阳术上的造诣还是对妖怪的尊重,人家做的都是相当无可挑剔。
对这种人物,尊敬一点也应当是理所应当。
但是万万没想到,才和晴明连夜回了平安京,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刚刚走进晴明的居所,在院子里的巨大樱花树下,就看到了仨生物。
而晴明低低在自己耳边说:“那位老人,就是贺茂老师。”
萤草定睛看去——
其实晴明讲老人的时候,萤草都本能地要反驳。
毕竟从形象上论,贺茂忠行固然是已经两鬓微霜,看起来却并不给人一种“这货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的衰老之感,要说是晴明的师父或许都有些过分,若晴明和他坐在一起,那最多也就是个师兄与师弟的关系。
了不起就是师兄这头发上有点毛病少年白头嘛,你不要嘲笑人家老,这种。
而贺茂忠行浑身上下还带着一股子泰山……富士山崩于前都不会眨眼的稳重气度,论衣着,也并没有这年头的阴阳师各种复杂的饰物,不过是一身洗的都有些发白了的狩衣,手上握着一把纸扇,浑身上下给人一种“一桌一扇一抚尺而已”的简练与高深莫测之感。
万事底定,从容不迫。
萤草觉得在这种人面前自己得夹着尾巴做人。
自己下决心装孙子的时候,萤草一错眼,就看到了贺茂忠行对面坐着的,嚣张地根本就不会夹着尾巴的,更不知道装孙子为何物的,九尾狐玉藻前。
那狐狸精穿着女性见客的时候一般会穿着的十二单,晃悠着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跪坐在席子上。
两位大佬正在下棋。
然后在小几边上,还坐着一个乖乖巧巧的小萝莉。
小萝莉坐在竹管上晃晃悠悠地飘着,然后小手撑着小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的很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能这小小年纪就看懂玉藻前和贺茂忠行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