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他,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从碧瑶那里坑来的钱,收集了这个商通四域的城镇最好的灵丹妙药,变着法儿给他灌下去。
她一直提防着魔教的人贼心不死,直等到林惊羽情况好点儿才大把大把往他体内输送真气,弄得自个儿都浑噩昏沉,居然被人近身都没有察觉到!
林惊羽敏锐地觉察到李鲤很不高兴,细细琢磨她说的话,也立马意识到师姐在不高兴什么。
原来,就只是在担心他。
径直走到床边,动作利落地掀开棉被,趁李鲤没有反应过来,一手穿过她的双膝,一手揽上她的腰身后背,往上一提就把人轻轻松松横抱起来。
“你还来劲儿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身体腾空被他抱起来,李鲤也不乱动,顺势圈上他的脖子,就怕回头又伤到他哪里,于是干脆睁大了美目瞪他,企图以师姐的威严震慑到他,“赶紧放我下来!”
“我抱得动。”林惊羽垂下眼睑,看着那漂亮的熠熠火光,声音清淡又温和,重复说:“我抱得动,师姐一点都不重。”
一点都不重,反而还轻了不少。
他也给她探过内息,就像是燃烧了整夜整夜的烛火一样,灯油几乎要被枯竭殆尽,她一点儿不吝啬的,拼上自己全部的修为道行给他疗伤。
两个人距离有点近,林惊羽说话间的气息虽然还微弱但是仍像徐徐的清风一样扑在她的脸上,比小竹峰泪竹的竹香还清冽好闻。
李鲤觉得不太好,因为耳根子有点发烧,而对方眼睛里的惭愧和怜惜她一点都没少看。
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就是给他输点内力而已。
李鲤说,“这点功力,很快就回来了,我当年回山的时候遇到萧师兄,他也不留余力地给我疗伤。”
顿住。
他把她放下到一半的动作顿时停住,直起身体重新又把人抱了回来。
“干什么?”
林惊羽不执一言,迈开步子把李鲤抱到长凳边才将人放了下来,然后开口说:“同门疗伤都是应该。”
口气有点闷啊,难道生了病就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
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林惊羽好像,讨厌她把他当成孩子对待。
可是,这样的他很可爱。
有乖巧可爱的一面跟他强大伟岸的一面,并不冲突。
李鲤拉开长凳在桌前坐了下来,给他解释情况:“雪琪跟在鬼王宗的人后面追小凡去了,还有李洵燕虹他们都跟去了。”
林惊羽知道,他往楼下转了一圈得知在渝都城内又没听说陆师姐在,就知道他们的打算,所以小凡那边他放下了一半的心。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清楚,我没有萧师兄那样的本事敢千里迢迢把你带回青云而保证不出任何事情的。”
林惊羽在她面前坐下,从盅瓶里倒好一碗粥递给她,却在李鲤伸手过来接住的时候没有撤力。
她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听他开口叫她,“李鲤师姐。”
“什么。”
“我以后,会尽量让自己不受伤。”
“嗯。”李鲤点头。
不受伤好。
虽然身在这世道没有不受伤的道理,更何况像林惊羽这样的人,不会躲在别人身后贪生怕死,哪怕是寻求普通的保障也不会,他是一往无前的人,但是这句话李鲤听懂了,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便轻易不会受伤。
“也不会让师姐受伤。”
她眉眼一跳,觉得透过瓷碗传来热乎乎的白粥的温度陡然间滚烫起来。
“让师姐照顾我伤重,是我没有本事。但是以后,我也可以让师姐倚靠。”林惊羽继续说,“像师姐之前说的,萧师兄踔绝之能、大才盘盘,强大到可以让人安心倚靠,师兄弟姐妹无一不受其庇护……我也能。”
重创让他的肤色看上去比往常更加白皙,而眉眼也因此细腻温柔起来,少了冷峻凌厉后,在俊雅如画间散发着珠玉一样的光芒。
李鲤看得有些痴,等到回过神来,发现林惊羽已经松开了手。
她把碗盏放到自己面前,淡唇咧开好看的弧度,低头掩盖住自己动容的神色,“你没本事谁有本事啊,魔教重兵强压,萧师兄不也受伤了……”
林惊羽这话不是说给李鲤听的,实际上,是更想再一次说给自己听。
魔教高手众多,虎狼之辈,功力高深大为骇人。
再强点。
他告诉自己要再强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不受伤,才能不拖累同伴。
“师门还没有回信?”
李鲤摇头,“担心半道上再给魔教的人截了,石头兄弟说他亲自走一趟青云山,不过以咱们师尊的那些脾气——”她疲惫地笑起来,“这么严重的情况,估计又得在玉清殿吵起来,说不定还会动手。”
想想也是,为了张小凡,这么多人出事,这么多人手受伤,师父和苍松师伯的脾气都是最冷峻的,田师伯又极其护短,曾师伯是和事佬也架不住商师伯他们会挑事,而掌门师伯,总是最后说话的那一个。
估计师兄弟们得着急了。
“书书应该会自己溜出来去狐岐山。”林惊羽断言。
“那齐师兄呢,你这么严重的伤,他不可能放心的下你。”
“不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为什么?”她放下调羹。李鲤知道师父那边是不会让人来找她,好不容易能够恢复到过去,师父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接她回去,担心功亏一篑,她能理解。
但是林惊羽,他应该是被很多人惦记的那种,师门对他的期望似乎不比一般人。
“师父一直希望我披荆斩棘,他不会同意让师兄们来找我。”林惊羽理所当然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可再抬眼的时候看到李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师姐?”
“你的身骨,底子很好,苍松师伯一直都是,嗯,一直都是很严苛地对待你吗?”
他这一身惊人的意志到底怎么磨炼出来,李鲤其实能够猜到。
宝剑锋从磨砺出。
不锤打,不淬火,不磨砺,成就不了今天的林惊羽。
她想,他在龙首峰的日子,过得备受关怀是真,可受尽苦难也不会假。
“师父并不严苛。”提到苍松,林惊羽从眼睛里就能看到光亮,敬重、孺慕,除了徒弟对师父,还有儿子对待父亲,“我能有今日,都是师父悉心教导。”
是呀,虽然师尊们总是虎着脸吓人,可都是为他们好。
苍松师伯的教导,李鲤想,没有师伯,没有龙首峰的师兄弟们,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林惊羽……这么好的——
他。
不过让她有些好奇的是,隐隐听到魔教人说的“万剑一”,那是谁?
跟林惊羽又有什么关系?
“师姐,等我们恢复好之后就去狐岐山,或者,师姐可先回山。”
李鲤动手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出都出来了,我这么快回去,回去做什么,还不得伺候一帮小姑娘……晾着,多晾着她们一会儿,省得她们不念着我的好……”女子碎碎地抱怨着,脸上不施任何粉黛也精致美丽。
林惊羽想起适才下楼的时候,老板娘问他,“……我们这小客栈虽不比城中的大家业人来人往,不过我自诩我看人的目光从未出错,小姑娘反复申说你们是姐弟,可我看不像,编也编的像话一点,说是兄妹还差不多……不过年轻人你伤得这么重,莫不是遭家里人棒打鸳鸯,与那小姑娘一起私奔出来的?”
姐弟。
兄妹。
这两种都不是林惊羽想要的,可师姐现在这么亲近他,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生出了别的念头,可能会很生气吧。
比如,那个吻。
再也没有被提及过。
姐弟,她说他们是姐弟……
其实,师姐看着很小,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大概有时候她的美丽、她的气质、她言行举止间散发出来的高雅万千,让她看上去成熟不少。
可一旦沾上真性情,娇俏动人得似还未绽开的花骨朵,就像个不出世的小女孩。
头上还是那么简单的鬟发,斜插着一只发簪,清雅的青云,露出白皙好看的脖颈,与她身上水青色的衣服相称。
衣服……
林惊羽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衣服被换过了。
同样的白衣,可款式稍有不同。
他不会怀疑是师姐给他换的,而是——
他悄悄伸手往抚上束腰上方衣襟叉开下来的地方,摸到没有很明显的、几乎跟衣料分不出来的一块凸起才稍稍安定了心。
还在。
那块手帕还在。
李鲤余光瞥到那个动作,怎么说呢,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当时嫌弃它被鲜血染过而不要的东西,以为林惊羽也明白她不在乎这丝帕不丝帕的,肯定自行处理掉。
结果没想到,看到它在小二给他换下来的衣服里,他居然会把它一直带在身上。
女孩子的丝帕,也是曾是她的私人物件,代表着她。
因为种种缘由,居然真的、真的就交到她喜欢的人身上。
林惊羽此举,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拿她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