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明洲低了头,“母妃说的是。”
林宁拍了拍他的手,“母妃知道外头不必宫里,何况你还是要……”
夺嫡虽靠得不是钱,但却不会不耗钱。何况,徒明洲身为大将军,有自己的亲兵,尤其他还收容了不少伤兵,这些人都要钱来养。
“母妃这些年在宫中还算体面,如今又管着六宫,大权在手。倒也攒了一笔不小的钱财。都让你外祖母存在外头的汇通钱庄,用的是化名。”林宁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塞给他,“这个是信物,你拿这个去取便可。”
徒明洲愕然地看了林宁半晌,见林宁神色笃定,不容拒绝,这才接了,言道:“十二弟那份就当是我现今向他借的。往后再还给他。”
林宁一笑,“那可得还双倍才行。”
“双倍哪够,必须十倍往上!”
母子俩相视一眼,尽皆失笑。
林宁又道:“阿璃如今怀了孩子,倒也不来宫里了。上回黛玉过来,可能因为她是客,倒也不好评说外祖家的事情,可我从她话里听了几句,贾家如今可是在闹腾?”
“可不是嘛!贤德妃要省亲,二房和老太太自然要大修别墅。这用的是公中的钱,也就是说大半多都是贾琏这一房的,他哪里愿意。不过他倒也不是为了这么点钱财,他还不至于那么眼皮子浅,只是这心里的讯息,贾琏也知道一些。父皇想借此一来给皇室宗亲做生意赚钱,二来也是探四王八公的低。毕竟旨意上所说二品以上者,超半数都出自四王八公之家。”
“贾琏哪里愿意将自家卷入这里头去?偏偏他们家老太太和二房是看不清的。贾琏本想借此机会分家。贾家大老爷一开始也是战贾琏这边的。不过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宁国府那边出面,大哥那边恐还插了一手,也不知他们怎么把控的贾赦,贾赦突然就没了声响,还反过来责难贾琏。贾琏到底辈分不足,小辈难免吃亏。这事便办不下来。”
林宁眉头一跳,随意冷道:“我说呢,怪不得最近贤德妃和淑妃突然间要好起来了。”
徒明洲一叹:“这是他们家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我便琢磨着,明年开春,父皇有意将林大人调回来,重新排遣人员过去接任巡盐御史的位子。我想着,可以给贾琏谋个外任的缺,明年让他和新任的巡盐御史一同上任。扬州那边通判,同知明年都要调任,倒是可为。一来扬州贾琏和我算是去过了,对那边有了解,二来有林家十多年的经营在,林大人对贾琏这个外甥还算看重,即便他不在扬州了,也总能照应着些。”
“这一去外任,快则一任,满则两任,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来。也可避了风头。贾琏若是政绩出众,又有我在,或是可以不必受牵连。”
林宁点头,这在目前看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贾家的事情,她们没有身份和立场去强硬插手。
按照如今徒元海的安排和趋势,再结合前几世的情况,这次大约会快一点。顺利的话,也就在这三年了。便是慢,也不过四五年。正如徒明洲所说,也就一两任的时间。
“只是如此一来,阿璃那边……”
徒明洲轻笑,“母妃放心吧。分家乃是大事,贾琏的辈分受限无可奈何,但是让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同去任上这样的事,他还是办得到的。江南富庶,贾家祖籍也是金陵的。这一去倒是更好整合祖籍那边老宅的人脉势力,也可大展拳脚置办自己的私产了。”
这么看来,确实好处颇多。
果然,翻过年后,贾琏的任命便下来了。二月,甄璃已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走水路也不会太颠簸,加之这一胎怀相好,随行又有两个大夫跟着,倒也省了林宁和安氏不少担心。
三月,徒明洲大婚,迎娶前帝师之嫡长孙女。
这位皇室中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终于摆脱了钻石王老五的行列。
四月,林如海入京,黛玉回林府。徒明延得了消息,求了林宁许久,借口出去玩,还千万个保证只去徒明洲府上,别的地方都不去,终于磨得林宁放了行。
有个执掌六宫的母妃就这点好,只需林宁一块牌子便可自由出入宫闱,倒是比别人便利了许多。
如林宁所料的,这小子果然去了林府。回来后还找借口说是徒明洲要去林府,他陪着去。呵呵,也不知道是谁陪谁!
不过林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第98章 甄贵妃15
到得冬天,在京城闹闹哄哄,宣宣扬扬建造了小一年的各家的省亲别院终于陆陆续续竣工。
正月,宫中妃嫔按品级,请钦天监算了日子,先后出宫。
最开头是淑妃,然后是德妃,再有是前两年终于晋封的贤妃。要说这贤妃不论哪个世界都算好命。之前有十二皇子,现在因为蝴蝶效应,十二皇子成了林宁的,她倒是生了位公主。别看是位公主,确实皇上唯一的女儿。
这倒不是说宫里生不出女孩儿,公主也有过几位,只是都早夭,唯独贤妃膝下这位站住了。这样的情况岂能不特殊,皇上自然就更加喜爱了,各种宠着疼着。
贤妃之后,便是“贤德妃”贾元春了。
正月十六,徒元海来明粹宫,徒明洲也正好过来,林宁便唤了徒明延,四个人吃了顿饭。饭后,两个孩子走了,徒元海倒是没走,幽森森地问道:“你是否觉得宫里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林宁心肝儿都颤抖了一下,言道:“怎么会呢?若是如前朝丧国皇帝时期一样,一味宠幸奸臣之女,荒淫无度,使得后宫乌烟瘴气,那才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可皇上是明君,在前朝是,在后宫也是。再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论在哪里都是开心的,怎会见不得人?”
徒元海愣了半晌,转而轻轻笑起来。
林宁低着头,泡了茶奉给徒元海,再没多嘴。
即便徒元海自知宫里不单纯,即便他也曾见识过宫里的险恶,可作为一个帝王,是绝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的后宫乃是见不得人的地方的。
妃嫔省亲,身边进进出出跟着一群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徒元海怎么会不知道呢?贾元春太大意了。
林宁嘴角一弯,她这话也算是不经意间给贾元春上了个眼药。果然,此后一个多月,贾元春都没能见到徒元海的面,可是就在宫里渐渐觉得她失宠了的时候,贾元春有孕了。
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没有等到出生,五个月上没了。
*********
深夜,风儿呼啸而过,吹得冷宫里破败的门扉砰砰作响。
林宁一皱眉,玉枝早已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搭了上去。林宁裹了裹衣领,冷漠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淑妃,“皇上的意思我已经传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掂量吧。”
淑妃看着林宁,双眼透着恶毒的光,面目狰狞,仿佛能吃人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会这么对我!我还有皇儿,我的阿泽!阿泽是他的长子,他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林宁嗤笑,“你的儿子是皇上的儿子,贾元春的就不是吗?若皇上当真一点都不顾念大皇子,如今只怕就不只是让你自尽了。”
淑妃一个激灵,“是你!是你对不对!我的计划安排的□□无缝,怎么会……怎么会……”
“重要吗?是不是都好,人证物证总归是你自己的。事也是你自己做的。”
淑妃仰头大笑,“棋差一招,我输了。甄素妍,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自己就干净吗?明知我要对贾元春下手,明明已经掌握了整件事,隔岸观火,你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林宁默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纯粹的好人,为了完成任务,她并非没有使过手段。她是早就知道此事,也完全有能力救那个孩子,可是权衡利弊,她终究选择了袖手旁观,等事发之后,再将淑妃揭露出来。
淑妃笑了一阵,忽然似是想到什么,连连摇头,“不对!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不!是一定做了什么!东窗事发之后,她就降罪打入冷宫,此事已经过了好几天,当时徒元海并没有别的处置,怎么突然间让人传话,让她自尽呢?
“甄素妍,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淑妃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林宁,只是还没摸到林宁的衣角已经被玉枝推到。
林宁看了看守在门口的玉盏,确定此处不会有外人,这才道:“我在你用来暗害贾元春的麝香里头加了一样东西,芙蓉靥。”
芙蓉靥!
淑妃倏忽色变,浑身颤抖起来。
“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皇上心里最爱的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当年敏妃怎么没的,你也应该很清楚。芙蓉靥,是皇上心里不能碰的。”
淑妃的泪水落下来,何止是不能碰的。想想敏妃的下场,想想徒明远和徒明义。
她伺候的皇上二十多年,自然了解皇上的性情。若她只是杀了贾元春未出世的孩子,皇上褫夺她的封号,将她打入冷宫就是。念着多年的情分,总会留她一命。可若是沾上了芙蓉靥……
即便芙蓉靥非是口服,即便贾元春身边也没有辅佐之物,更没有用作熏香,但皇上容不得。当年敏妃之死揭露出芙蓉靥的可怕后,各宫都搜了一遍,徒元海明文下令,宫中不许再有这等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