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之前已经被玉听风的几道真气打出了内伤。
想到这里,薛笑人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从开打到现在时间不长,他总共被对方打中了四道气劲,第一道非常疼,也让他忽视了紧随其后的三道气劲——并不疼,但却钻入他的经脉之中,十分难受,就如同……他最开始受伤时的感觉!
想到这里,薛笑人立刻收剑回撤。
然而已经迟了。
玉听风站在房顶上,毫不迟疑地再次甩下一记玉石俱焚——墨色的真气炸开,宛如一条墨龙,席卷而去,冷酷无情地将薛笑人吞噬。
——方才她在周身散布了一道乱洒青荷气劲,在此气劲影响下,阳明指、兰摧玉折、钟林毓秀无需运功,这给她在躲闪薛笑人的剑的同时准确地把这三道气劲甩进了对方体内。
在体内三道气劲俱存的情况下被爆了玉石,薛笑人第一次还能坚持着过来找玉听风麻烦,如今第二次,他终究坚持不住,再次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扑倒在地,陷入昏迷。
而另一边,西门吹雪和薛衣人勉强分了一分心神在这边,看到这一幕,就算明知道有危险,薛衣人还是急切地大喊了一声“笑人!”,然后卖了个破绽,趁着西门吹雪刺向他假意暴露的空门之际,提气纵身,要去看看薛笑人如何了。
然而西门吹雪剑术同样精湛,怎么看不出他这是使诈,只当他还有什么后招,将计就计使到半路,手腕一翻,剑锋一转——
长剑透胸而过。
*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玉听风“呀”地叫了一声,疾步冲到西门吹雪身边,先切换了离经易道心法,给薛衣人甩了道“折叶笼花”气劲,护住他岌岌可危的心脉,又仔细看看西门吹雪,发现他没受伤,这才道:“这个、这个薛庄主不是坏人吧?要我救他吗?”
西门吹雪的目光却落在她胳膊上的那道伤口上。
玉听风注意到了,连忙道:“我这点小伤没问题啦——重点是薛庄主,没多少时间了,我再不救他可就真的要死啦。”
“那你便救吧。”陆小凤走过来,“薛庄主确实不是坏人——不过是坏人的那个……”
陆小凤说着的时候,玉听风已经直接跪坐到薛衣人身边,开始为他施针治伤,听陆小凤说到一半,不由问道:“那个薛笑人怎么了?”
“我想他也不是故意想要伤害檀书的。”陆小凤抱着檀书,感觉得到它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苦笑着继续道:“其实薛庄主和薛二庄主今天过来,是想请你给薛二庄主看病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穿着滑稽,行为更是有些疯癫,实际上,他确实是个疯子,薛庄主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疯了,总是认为自己只有七八岁……七八岁的孩子,总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玉听风默不作声地给薛衣人治伤。
陆小凤本还以为以小姑娘柔软的性子,应当原谅薛笑人了,正要也把他搬过来,和他大哥一起治伤,却听玉听风笃定道:“我不知道薛庄主为什么认为薛笑人是个疯子——我从一个大夫的专业角度来看,薛笑人的脑子清楚的很,根本没疯。”
经过治疗,薛衣人状况大好,许是太过挂念弟弟,凭着强悍的意志力几乎立刻就恢复了意识,然后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薛衣人心中巨震,内息也变得凝滞了几分,脸色愈发苍白:“你说什么?”
“我说你弟弟没疯,是装的,用不着治——不过现在你不想他死的话,大概该找人给他治伤了。我打出来的重伤,我是不会多此一举去治的。”玉听风说着,站起身,冲因为害怕而躲避到一旁的下人们挥挥手:“几位小哥帮忙把薛庄主和薛二庄主送回去吧。”
下人们找来木板,小心翼翼地把薛家两位兄弟搬走。
玉听风则小心从陆小凤手里接过檀书,轻柔地安抚着它:“好啦,我已经帮你把坏人教训了一遍啦,别怕了啊。”
檀书仍恹恹的,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
本来以为这是就到此为止了,然而将人送去薛家庄的下人们回来之后,其中一人却给他们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原来这人回来之后发现心上人做的荷包不见了,一路找回薛家庄,然后就听薛家大少爷在问薛家下人:“前两天让送的药送去掷杯山庄了吗?”
然后那下人十分殷切地说他亲手交给了左小姐。
这人没敢多听,他知道主人家来的这几个客人是刚从掷杯山庄回来的,尤其是玉姑娘刚去掷杯山庄山庄主人看了病,生怕耽搁什么事,这才匆忙汇报了上来。
药?玉听风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变,毫不迟疑地甩起大轻功,直往掷杯山庄而去——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第三十二章
张简斋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医,他此时就在掷杯山庄,薛大少爷凭什么觉得他弄来的药比神医更管用?更何况左庄主本就没病,就算左明珠因为太过担心父亲而病急乱投医,张简斋也断不会让她随便乱用药的。
所以这药左明珠怎么也不该收下。
真气在空中荡开墨色绘卷,玉听风一边想着,一边往掷杯山庄赶着,她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却又怕事情当真如此,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难得没了笑意。
陆小凤赞了句她这轻功倒是使得漂亮,一边跟着西门吹雪一起追了上去。他自诩轻功好,却仍旧直到掷杯山庄才追上玉听风。
此时玉听风也刚好落在掷杯山庄的前院,正在同张简斋说话:“……前辈今天也要出门?”
张简斋含笑道:“城西有个患了怪症的,我过去看看。小玉儿可有兴趣同去看看?——哎对了,我听左小姐说你们不是离开了吗?”
玉听风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问道:“你知道左明珠收了薛家少爷送给左二爷的药吗?”
“什么薛家少爷送的药?”张简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面色大变:“不可能!”
玉听风正想说没什么不可能的,陆小凤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左二哥病重,左小姐忧虑过度,病急乱投医也是可能的。别说薛少爷还是她的心上人,她定然极为信赖,恐怕薛衣人薛庄主送来的药她也敢一试。”
“因为……”两个字脱口而出,张简斋很快就顿住了,而后面露愧色,苦笑道:“左小姐、左小姐已经知晓左二爷并未真正生病,所以怎么可能胡乱用药……”
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张简斋。
张简斋继续苦笑着解释了一番。
左轻侯毕竟是疼爱了左明珠十八年,乍然听说他因为担心自己而病倒,借尸还魂的戏码左明珠便无论如何也演不下去了。她醒来以后,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左轻侯两天。但是左轻侯一直不醒,张简斋又说他只是忧思过度,这让左明珠心里压力非常大,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下去——比装病那阵子瘦得都厉害。
张简斋也是上了年纪,心太软,看到这个可以当自己的女儿、甚至孙女的女孩这般消沉,一时不忍心,说漏了嘴,让左明珠基本猜到了左轻侯可能也是在装病。
真病和装病,就算不是专业的大夫,仔细观察是能分辨出来的。
所以左明珠如今应该知道左轻侯只是在装病。而以左明珠和薛少爷的关系,没道理薛少爷不知道。
张简斋背后升起一层冷汗,顾不得背着药箱、还等着他去城西看病的药童,匆忙折回左轻侯院里。
*
“小姐,药熬好了。”
侍女轻声打断了左明珠的沉思。
“啊?”左明珠晃了下神,然后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点了点头,道:“哦——我来吧。”
说着从侍女手里接过药碗,瞥了一眼床上沉睡着的左轻侯,又轻声问道:“张神医呢?可还在府上?”
“奴婢刚刚看到他匆匆忙忙出去了,似乎是外面又有什么病人请他去看看。”
左明珠心头略松,单手端着药碗,一手摆了摆:“你先下去吧。”
见侍女应声退下后,左明珠再度看了眼手里的药碗,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却还是端稳了,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最初得知父亲因为自己而病倒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什么心上人,什么计划,全都被她抛去脑后,只想着父亲绝对不能有事,否则,她不但失去了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更是相当于亲手害死了父亲。
她在左轻侯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好几天,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担心,另一方面也算是赎罪。
然而左明珠的性子本就有些软弱,原本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倒下,她自认只剩下薛斌这一个依靠了,这种情况下,愈发忍不住想要见一见他。
她毕竟是掷杯山庄的主人,要偷偷溜出去见心上人却又不被人察觉,还是很容易的。
被薛斌连日安抚,她的压力和负罪感都减轻了不少,也对薛斌的感情更深了。就在这个时候,她从张简斋那里得知父亲原来已经知道了她之前借尸还魂的计划,父亲如今这个样子,大半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