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珠毕竟是左轻侯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就这样贸然地下去质问她他确实有些舍不得,而张简斋这个外人!
左轻侯直接甩袖,离开了房顶。
玉听风再次往下看了一眼,因为左明珠的武功修为太低,始终未曾发现房顶上多了两个人,仍旧一边吃着饭,一边同侍女开心地聊着天。
想想左轻侯如今的模样,玉听风不由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提起真气,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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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玉听风再次回到正堂的时候,左轻侯正在质问张简斋,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也都在——她这么大的动作,这两人自然也都察觉到了。只是当着父亲的面去爬人家姑娘家的房顶这种事做出来实在不好看,两人这才没有跟过去。
此时陆小凤正一副吃惊的样子,就连西门吹雪也露出些微惊诧的神色,玉听风走进去,然后就听张简斋正说着:“……所以左小姐就打算假死,然后再以施小姐的名义借尸还魂复活,这样的话,想来左二爷是没有立场阻止‘施小姐’嫁给薛家大少爷的。”
施小姐、薛大少爷什么的,陆小凤曾经当做八卦故事讲给她听当做消遣,所以这之间的关系她有几分了解——薛家和左家是世仇,薛家和施家则是姻亲,薛家大少爷和施家大小姐订了亲。如今听这位张简斋张神医所说,似乎左小姐也钟情薛家大少爷?
没听到前情,玉听风不由有些疑惑地看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便把这之间的关系再给她解释了一遍——左小姐果然是钟情薛少爷的,只是两家的恩怨注定了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正好施家小姐也喜欢上了一个戏子,假死脱身,准备跟那个戏子私奔,而左明珠便借着施小姐的名义复活,嫁给薛少爷。
“所以——”玉听风眨眨眼,“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左小姐就这么坑爹?这种忙张前辈您也帮?”
被坑的左轻侯冷冷地看了张简斋一眼——他会为左明珠担心至此,一多半是因为张简斋都说治不好她的病。
张简斋有些尴尬:“我这不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对风华正好的年轻人成了一对苦命鸳鸯么?”说到这里,张简斋突然正色起来:“左二爷,真的莫怪在下自作主张,实在是左小姐曾明言若是此生不能与薛公子厮守终身,她宁愿去死——这可是一条命啊,我是个大夫,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所以前辈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左庄主去死吗?”玉听风非常不解地问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陆小凤奇道:“装病不吃不喝的是左小姐,二哥怎么会死?”
玉听风道:“左小姐只是假装不吃不喝而已,左二爷才是真正的食难下咽、夜不能寐——就左庄主这状态,若是听到了左小姐的坏消息,我敢说,他一定撑不住。”
陆小凤转头看看左轻侯,不得不承认玉听风说的很有道理。
张简斋立刻便道:“我也已猜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提前备好了护心丹,若真有个万一,也能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保他不死。”
“可药从来就不是万能的呀。生死难料,有时候死亡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人一旦真的死了,是如论如何都救不回来的。退一步讲,就算左庄主真的被护心丹护住了这条命,可前辈能保证无损左庄主寿元吗?再来说左小姐,养生最重要的便是规律饮食,似左小姐这般折腾自己……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健康——都说医者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可是张前辈这般行事……”玉听风摇了摇头:“恕晚辈不敢苟同。”
张简斋默然无语——左明珠尚且年轻,还有机会找补回来,可左轻侯……左轻侯年纪已经不小了,此次这般折腾,也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而此时真相大白,左轻侯也未曾舒心多少。就像玉听风说的,不过是为了一个外人、一个男人而已。明珠竟想出这等法子,这是为了能嫁给薛家小子,宁愿不做左明珠、宁愿不要他这个父亲了,怎能让他不伤心——这种伤心,甚至比得知她重病时的伤心还要过。
玉听风实在不忍心看别人难过,便建议道:“左庄主,我觉得左小姐还是很看重您的。”
左轻侯自嘲一笑,哑声道:“小神医莫要安慰我了,明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了解,她是真的不想做我左家女儿,不想要我这个父亲了……”
陆小凤在一旁听着看着,心里也颇觉不是滋味——若说白天刚来的时候左轻侯只是比印象里老了十几岁,如今看着却已是老了几十岁了。
他抱着胳膊靠在桌边,无意识地摸着胡子,忽然笑道:“二哥未免太悲观了。要想知道明珠小姐还要不要您这个父亲很简单——您也病重就好,为左小姐病重。”
“是啦。”玉听风拍了拍手:“左小姐一定会因为担心您、照顾您而不药而愈的。”
左轻侯眉峰一动,显然是有些意动。
玉听风立刻上前推着他回房去卧病在床:“其实您也不算装病……您现在的身体比左小姐的还差,早就该好好休息一下啦~”
看着玉听风和左轻侯慢慢离开,陆小凤心想左轻侯确实是个好父亲,只希望左明珠不要太蠢,把握好机会,修复已经有了裂缝的父女关系。
只是让陆小凤想不到的是,左明珠确实像他希望的那样,并不蠢,但却比他想象得更为狠心。
第三十章
掷杯山庄的庄主左轻侯左二爷也病倒了。
左轻侯的消息可比左明珠重要多了,这个消息很快便在江南一带传开了。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左明珠第三天早上便“父女连心似有感应”般睁开了看起来好像半个多月都没有睁开的眼睛,不药而愈了。
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左明珠醒来后没几天,便向他们下了逐客令。
左明珠的理由倒也充分。
掷杯山庄暂时没人主持大局,而左明珠本人在江湖上又是出了名的性子温驯,这种情况下不接待外客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至于左轻侯的病,相比较玉听风那张稚嫩的脸,左明珠自然更为信任张简斋,她把这位神医留了下来,何愁治不好左轻侯的病。
张简斋的医术没什么好怀疑的,况且左轻侯也不是真的重病,玉听风思忖着她留在这里确实没什么意义。说起来,他们本来就没想住在掷杯山庄的,花家在松江府这边有好几座闲置的私宅,当初他们打算过来的时候,花如令还特意嘱咐过说可以挑个喜欢的过去住着。只不过来到这里以后左轻侯一直盛情挽留,掷杯山庄客房不少,他们这才留了下来。
如今主人既然下了逐客令,他们乐得换到花家私宅,也省得做点什么都要顾忌主人家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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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玉听风和陆小凤喜欢热闹的性子,他们是想选花家在松江府城镇里的那座去住着,然而在知道花家在郊外的那座庄子是专门用来种药材的之后,玉听风就立刻背叛了跟陆小凤的战友情,毫不犹豫地表示要住郊外,任凭陆小凤如何用城镇里的好吃的或者好玩的诱惑,都不为所动。
相比较而言,西门吹雪本就更喜欢郊外,此时玉听风也选了这里,他自然毫无二话。
二比一,陆小凤只能跟着住进了花家建在郊外的庄子。
进去之后,自有庄中下人给他们安置,玉听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附近的药田看看他们种的药材。
花家家大业大,门路也广,能看出来这些草药的种植方法是有专人指点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玉听风四处看了看,给药农们补充了一些不太被人注意到的细节上的纰漏,以避免损失了药性。
等她转了一圈,回去庄里的时候,发现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庄里竟然有了客人来访。
客人有两位,一位是不苟言笑的黑衣中年人,腰佩长剑,身上带着跟西门吹雪有点相似的凌厉杀气,看着让人有些害怕。而另一位则是个……怎么说呢,他看起来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然而身上却穿着十分幼稚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头顶歪歪扭扭地扎着几个小辫子,辫子上还乱七八糟地插着花,脸上甚至还抹了胭脂,红红紫紫的颜色深浅不一,滑稽又怪异。
听到脚步声,大厅的几个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对上那位黑衣中年人的目光,玉听风不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木筐——里面装了半筐的桑葚子,是她离开药田的时候一位大娘送的,然后歪了歪头,先是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迟疑地问陆小凤:“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薛家庄的大庄主和二庄主,就是隔壁那个庄子。”陆小凤说着,顿了顿,又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听到陆小凤故意把那个“薛”字咬得又重又清晰,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玉听风立刻意会到这两位应该就是跟左小姐有牵扯的那个薛家。这样的话,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薛衣人,而这个花花绿绿的好像是叫薛笑人。
但是这两个人来找我做什么?
玉听风愣了一下,无意识地重复道:“找我的……”
然后就见薛笑人突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她面前,用一种过于天真的语气笑嘻嘻地问道:“哎呀小姐姐,你抱的这个是什么呀?还有你肩膀上的这个小东西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