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
洛阳的作息,几个月下来风也有些了解——可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中,竟然找不出Richer问题的答案。她总是早早便爬了起来,就算多睡了一会儿,也不至于会到昏天黑地的程度,风往往都选择让她自然清醒。
所以有没有起床气,竟然无法回答。
而且,起床气是指……发呆?
风含糊地应了她一声,旋即将注意力转回了洛阳身上。对方的视线随着脑袋的偏移而移动着,刚刚才从放在床边的水杯移到了跟她说话的风身上,眼中的情绪都没有任何改变。
“……”
不知为何,风在这视线下有点儿害怕。他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现在还会痛吗?……伤口,或者其他?”
“……”
“……那么就先不管那些,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
“……说一个字也好。”
风抓住了一根她的手指,试图跟眼前这呆愣的洛阳沟通。对方的情况着实不能算好转,顶多算是个醒来了。
醒来后的情况反而更奇怪了。
「我刚刚已经叫了医生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吧。」Richer朝他摆摆手,便准备从病房中离开,「不过是心理医生,我认识的——风,你自己斟酌着一些,彭格列可不可信,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她顿了顿:「我承认我是抱着些私心才救她的,毕竟被这一堆臭老鼠屎追着也难受。那位加百罗涅的小少爷倒是有心,只是行动力实在太差。在一个人痛苦的时候,没人陪着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我能切身体会到她可能会有的心情。」
Richer意味深长,仿佛回想到了什么,一脸嫌弃的表情。她见风欲言又止,干脆将剩下的话都塞进了他的肚子里:「严格来说,你这种抛下她不管的行为是很糟糕的。」
「我不觉得,抛下她的安全是什么完美的行为,」风松开了洛阳露在外面的手指,走到床头,回应了对面那名女子的指责,同时道谢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为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否则以彭格列雨守的速度,估计还未抵达,她就忍受不了了。」
洛阳的承受极限在一种怎样的水平,风很清楚。以他的了解,确实是Richer提供的线索,为她将死线后推了一些。
Richer摆了摆手,旋即离开了病房。
病房并不大,压抑的氛围完全无法用那扇小小的窗户抬高几分。风站在床头思索了一会儿,旋即回头,提出了想要带她出去看看的想法:
“这里空气太沉闷了,之后有位朋友会到,……然后我们出去走一走,怎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
风打算将对方的沉默擅自当成默认。虽然她现在呆呆的样子挺不错的,可还是以前那活力满载的生活态度比较能让他放心一些。
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
……?
突然听见的声音让他放下了心中的思绪,全神贯注地投在了她的身上。
“……长安现在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你来迟了。】
我考完试到家啦
你们熟悉的日更又要回来了!大概一月内能完结正文!
欧洲的大灾难,详搜黑死病。当然本文纯属胡扯淡儿,别瞎信啊。
☆、十四
几天未听,她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与男生在青春期的发育不同,她的沙哑更像是缺乏水分后拉扯着干涸的喉咙辛苦脱出的。几天的时间,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风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又被尽数击碎,一点儿残渣都没留下。
他想到了方才Richer的话语——又想到之前Reborn对她的警惕。彭格列一旦知道她跟曾经为整片大陆带来灾难的根源有所联系,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救助她呢?
就算她跟它们截然不同。
“……你……”
“我要去找他!”
洛阳一把抓住了风的衣领。
她弓着背,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眼中的恐惧从未在她身上看见过——看得出来,是因为给予她勇气的存在突然就不见了。
风望着她突而朦胧起来的双眼、及眼角凝聚起来的几粒水珠,一愣之后,突然间手忙脚乱起来。他抬起手,却够不着对方的脸。
“冷静一点,……”
“我听到彭格列的人,他们的谈话了,”
洛阳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双手抱臂,宛若受到了惊吓的松鼠,“我只听得懂他们说的‘怪物’。一句一个,每个人口中都有一个,出现了十几遍。”
“那些都……”
“……对了,你之前去哪了?”
突然跳跃的话题让风的思维一时之间没有跟上。可洛阳却循着这话题继续了下去:
“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
急促的语气反而更像是质问。
风在犹豫要不要在现在提起她的大师兄——他看得出来,造成洛阳现在情绪不稳定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那人。洛阳对他的信任丝毫不亚于对于长安的依赖,这样的存在带来的伤害,往往是别人带来的几倍乃至几十倍。
可风完全不知道之前她跟大师兄之间有过的谈话。
“你也觉得我是那种非人的存在吗?”
风一愣。从那个“也”字里猜出了点倪端。
眼前的洛阳抬手擦了擦方才不争气的眼泪,旋即死死盯着风,那对眼中能清晰地看见倒映着的他的身影,以及不明确的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我……”
“叩叩”。
然后被敲门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语一噎,被硬生生地打断。
「打扰两位一下,我的朋友到了。」Richer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那人就算没有得到里面的人的回答,也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这位小妞醒来的消息我还没上报给彭格列,那个没用的小婴儿应该也会压着加百罗涅的少爷不说出去,……但是肯定瞒不了多久,如果不想她被彭格列运走研究,最好早点解决她现在的状况。」
她停了一下,冷笑道:「毕竟他们最喜欢这种杂交产物了。」
Richer这种说话方式,倘若不是相熟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容易适应。风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又因为随在她之后的人而松了开来。
Richer找来的心理医生……
「诶?你是之前那个……」
来人的注意力直接略过了略为小只的风,而投在了他旁边的洛阳身上。那副平淡无奇的大众脸上洋溢着迷之灿烂的微笑,减少了几分房内的压抑。
这人风有点印象——是先前他在公园找到洛阳时,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人。
「我就说这个地址有点熟悉,原来我之前来过一趟。」男人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一声。
「你们认识?」Richer问。
「之前我发现那姑娘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算是第一发现者吧?」男人摸摸下巴,回忆着那时候的画面,「现在看来脸色好了很多,好姐妹走了吗?」
已经跟他简单描述过洛阳的毛病的Richer淡淡提醒道:「她听不懂意大利语。」
「……哦,怪不得……」
男子点了点头,一身便装便走上前去,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一位严肃的医生。风原本想留下来,直到Richer对他招了招手、加上这位男子的暗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室内。
风一走后,洛阳的情绪就平静了很多。她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听着他再开口后那怪腔怪调的语言:
“你好,我是刚刚那位女性的朋友……听说你很讨厌她所以不愿意跟她对话,我代替她来问问原因。”
“……”
洛阳冷眼瞧了他一会儿,与风不同,她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
可那问题的答案也不是什么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听不懂。”
“……”
男人无言以对。
“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原因,我会代为转告那位朋友的。之前都说了让她多学点东西,她无论怎么都不愿意。”
他顿了顿,开始新一波的自我介绍:“我是Kuner,之前情人节想要约你去玩结果失败的败者组的一员。那个情人节还真是寂寞啊——连块巧克力都没收到。”
听到情人节与巧克力这些字眼——尽管Kuner的发音并不标准,洛阳还是想起了一些当时的事情,有些害怕地咬着下唇。
Kuner对此扬了扬眉毛。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邀请你一次——虽然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但是用来处理大甩卖的巧克力也有不少啊。”
他一副极其渴望收到巧克力的模样。
一直都是他在那边自顾自地将话题延续下去,等到他停下来时,活跃了几分的气氛突然就掉了下去。洛阳表情变化了几分,几分钟的时间里才从方才的害怕中回过神来,旋即望着面前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无用的话的男人,口中拒绝道:
“长安说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的人都不可信。”
“……”
Kuner指着他的表情:“这不是笑眯眯,这是笑嘻嘻。”
“……”
洛阳微妙地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