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眼,看向屋外,轻轻悠悠的说了一句:“爱之则害之,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我淡淡的说:“我当然懂,只要她活得开心,活得心安理得,宠溺与纵容,又有何不可,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与我同样的血脉。只是,当爱与宠爱成了一种习惯,就再也无法停止。”
那时的话,是真心的,想法也是真心的,只是……
我望着费云帆,伤感地笑着:“我并没有料到,这种宠爱与纵容,会酿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即使你能够预料,当初你就会停止对紫菱的,宠爱和纵容?”费云帆淡淡地问。
我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摇了摇头,“不会,就算现在心冷了,但是,那时候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停止的,因为我不可能为了她未来的错误,就把她当做仇人一般。”
费云帆看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赞同的神情,表达了一切。
我沉默了片刻,不想再说关于紫菱,于是想起因为急着出门,而忘了问他的事:“对了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我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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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他沉吟,“很奇怪吗?”
我点头,看他扶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你不会昨晚没回去吧?”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动了动,散漫地打鼻腔里发出个“嗯”字来,“我在你隔壁订了一间房,早上起来想带你去吃早餐,就这么简单,一点也不奇怪。”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干燥而又温暖,宽大地抱住了我的手掌,这样的感觉出奇的舒适,从手到心,无处不熨帖着暖洋洋的温情,驱散了我的焦灼和烦恼。
半晌,我轻轻地说:“谢谢你。”
“希望你能习惯对着我,不说谢谢。毕竟”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转回视线,笑着咳嗦了一声,“今非昔比。”
我轻轻地笑起来,“好,我尽量。”
医院。
我在费云帆去停车的时间里,匆忙走进急诊大厅,就看到右手边急诊休息区,有一堆人聚在那里,我看到楚漪和陶建波扶着楚伯父,陶建波?我来不及细想,就看到他们正对着汪展鹏和祝婉清竭力分辨着什么。我看到汪展鹏时,脚下的步子就已放慢了一步,当看到祝婉清时,我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怎么站在这里?没找到人?”身后传来费云帆的声音,随即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腰上,我转头看他,低低道:“他们也在……”
费云帆毫不在意地笑笑,说:“那又如何?”
我一怔,对啊,那又如何?本来这样的场合,事关紫菱,楚家就根本不可能只通知妈妈而不告诉汪展鹏。而且,现在费云帆在我身边,好像面对他们,特别是汪展鹏,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到这里,我挺直了背脊,向着他们走去。
楚漪看到我,眼泪汪汪地叫道:“绿萍姐!”
我走到他们身边,我她与陶建波颔首,算是仓促地打了招呼。然后,看到楚伯父面色憔悴,对着汪展鹏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件事和楚濂是不是有外遇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请你不要讲两件事混为一谈,展鹏,我们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你要明白,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儿子,而不你那个好女儿汪紫菱!”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楚濂?我疑惑。
汪展鹏一脸不悦地说:“如果不是楚濂在外面勾三搭四,我家紫菱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吗?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子,又哪里来的胆子?你以为菜刀是玩具吗?”
祝婉清在一边点头,一脸心痛地说:“而且,紫菱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下过厨房,你们楚家凭什么让她煮饭做菜?把她当做佣人来使唤?难道是因为……”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汪展鹏。
“我们能不能一码事归一码?”楚伯父也动了怒,“汪展鹏,讲点道理吧!现在事实是,你女儿汪紫菱把我们楚濂砍成了重伤,畏罪逃跑,就算我们是老朋友,这个事绝对没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我现在知会你,是尊重你,当你是朋友。”
汪展鹏脸色怒意更盛,“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要把责任全部推到紫菱头上,楚濂出轨,难道不该千刀万剐?好,你一定要报警是吧?你去报啊!你这是要活生生逼着紫菱去死啊!看着两个孩子两败俱伤,你就高兴了吗?”
楚漪在一旁愤怒地大喊起来:“什么叫做逼紫菱去死?汪紫菱本事可大着呢!她差点就杀死我哥哥了!她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楚漪,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紫菱砍伤了楚濂,然后跑了!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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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凉意自头顶穿透全身,我晃了晃,几乎站不住脚。再如何去想都不可能想到,紫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绿萍。”费云帆靠近我,用手臂自我身后支撑住我的背脊,微微低头,担忧地看着我,“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看看楚濂?”
是了,与其在这里看他们争论这件事情对错,最正确的做法,还是应该去看看楚濂。我再次挺直了背脊,看了一眼争执得面红耳赤的楚伯父和汪展鹏,祝婉清的视线投到我身上,我没有兴趣去研究她眼中闪烁的情绪,转头向急诊大厅的服务台走。
☆、第八十三章 楚伯母
在服务台得到了楚濂手术中的信息,于是,我和费云帆又匆匆去了手术区,远远就看到楚伯母坐在手术室门口,手里捏着一团纸巾,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白墙发呆。
我停住了,遥望着她,却怎样都迈不开脚走过去。
“怎么了?”费云帆询问地看我。
我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我不知道走过去,能说什么。”
“楚濂受伤和你没关系。”他说。
“是的,我知道。”我低低地应着,可是,砍伤他的人,是我的妹妹,不管我和紫菱现在形同陌路或者亲密无间,在楚伯母眼中,我和紫菱天然就是一国的人,“我过去,会刺激到她的。”
费云帆正色地看着我,低声而严肃地说:“现在不是考虑楚濂的妈妈会不会受刺激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如果想要帮助紫菱,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我想我不说,你应该也清楚。”
是的,我很清楚。除去刚听到紫菱砍伤楚濂的消息时候,之后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要如何解决。首先,要确定楚濂的伤情,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楚家的意思,从刚才楚伯父和汪展鹏的争执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楚家要报警。一旦报警,这件事就不是两家人吵吵闹闹能解决了,而现在,我们家则对整个事情的发生一无所知,紫菱到底是主动伤害了楚濂,还是因为双方吵闹中失手伤人,这在之后事情处理中,很关键。然后,就是紫菱到底去了哪里,不管怎样都要找到她,不管怎样,做错了事情,就要面对并且接受惩罚。
我回视费云帆,郁闷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费云帆颔首,将我揪着他袖子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轻轻握住,冲我向着手术室放下抬了抬下巴,“过去吧!”
我默默地握紧他的手,向着楚伯母走去。
楚伯母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她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双目无神地盯着白墙,身上披着一件男式的外套,看式样很眼熟,似乎是陶建波的?她看上去状态非常糟糕。
这样的楚伯母,教我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
费云帆轻捏我的手,然后慢慢放开,站到了我身后。
我上前,慢慢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叫道:“楚伯母?”
她闻声,抬眼看我,木然地点点头,声音嘶哑:“是你啊!”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楚伯母摆在膝头的双手,她的手凉得可怕,我仰头望着她,半晌,说:“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没有教好紫菱。”
楚伯母凄然笑了起来,恨恨地说:“没有教好?你们汪家何止是没有教好汪紫菱,你们汪家整个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爹在外面搞小三,女儿更狠,一言不合就能拿着菜刀砍人。”
我低头,叹气,“对不起……”
楚伯母猛地推开我的手,“你走开,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不防她大力推开我的手,向后跌倒在地。
楚伯母看着我,呆了一呆,脸色流露出一丝愧疚,她双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绿萍!”费云帆急急走到我身旁,将我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问:“伤到哪了?”
我扶着手肘,摇摇头,看向楚伯母,她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盯着手术室,流着眼泪。
我心里叹息,楚伯母的脾气向来比我妈妈要好,刚才我跌倒时,她眼里的愧疚,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再次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再次握住她的手,注视她,“楚伯母,楚濂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楚伯母转目,盯着我,问:“真的吗?”
我坚定地点头。
楚伯母含着眼泪,嘴唇微颤:“流了那么多血,他真的会没事吗?他会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