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事早有心理准备,但因为这一大早出了紫菱和楚濂的事,任谁都想不到,汪展鹏不着急找紫菱,倒是急着去法院递状纸。
“他倒真是……”我说不下去,真是神经病,正常人,哪有自家女儿砍伤人跑了,做人父亲的非但不去找女儿,或者给女儿善后,倒去做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爸爸一向将紫菱视同珍宝。
“汪展鹏有这个闲情雅致,可见刚才在医院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我才知道,这个人眼里,家庭,儿女,可能都没有他自己重要。”妈妈淡淡地说完,转头朝一直走在我们身后的成管家问道:“找到紫菱了吗?”
成管家点头,“是的,已经把人往这里带过来了。”
“带这里来吗?”妈妈想了想,“不用了,直接送去自首吧!就送到刚才来的那两个警察那里。”
成管家微笑着说:“好,没有问题。”
“直接让紫菱去自首? ”我问,“这样是不是太急了点。”
妈妈面无表情地说道:“早死早投生,反正她肯定得去,什么时候去有什么关系。”
我叹气,附和地点头,是,确实如此,只是心中有些不忍罢了,这么一想,我看着妈妈,她这么坚决地要马上送紫菱去自首,应该是怕自己心软吧?
成管家问:“你和绿萍想过去看看吗?”
妈妈沉默了,一直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内,她忽然开口:“绿萍,你和我一起去。”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要我一起去哪里。我回答道:“好。”拉开车门,妈妈低头坐了进去,我关上车门。
妈妈放下车窗,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不上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费云帆一起来的。”
妈妈微怔,视线在我脸上转悠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注视我:“好,你坐他的车去吧,可别跟丢了!”
说完,就把车窗给关上了。
我转身,向着正在和穆鹏飞说话的费云帆走去。
费云帆与穆鹏飞停止了交谈,一起看着我走到他们面前,我笑笑说:“我们得陪妈妈去趟警察局。”
穆鹏飞挑眉,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妈妈的车从我们身边开过去。
费云帆和我同时看向穆鹏飞。
穆鹏飞笑着耸耸肩,说:“看来,我得搭一趟顺风车了。”
“你没开车过来?”费云帆眼神里带着怀疑,看着穆鹏飞。
“没有。”他回答道,充满戏谑地看着我:“绿萍,不介意我搭车吧?”
我瞬间明白了,穆鹏飞和妈妈一起过来的,现在妈妈没有等他,就让成管家开车走了,她的用意简直不言而喻,我无奈地笑了:“正好,你就当人肉GPS吧,妈妈刚才没有告诉我警察局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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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廊派出所。
紫菱被成管家的人直接送去了楚家所在的辖区派出所,于是我们一行人也去到那里。
我和穆鹏飞进派出所时,妈妈和成管家早已经到了,只是我未曾料到,此刻派出所里正一团乱。
奉命送紫菱到警局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的黑衣男子,他们两个和几个警察一起无可奈何地看在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的紫菱,而妈妈则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吃惊地看着紫菱,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与妈妈两辆车一前一后到,时间相隔了不到五分钟。
成管家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人,他立在妈妈身后,从容地看着地上的紫菱,对着那两个男人说:“还是先把她扶起来吧!”
那两个黑衣男子闻言,上前去拉,不料,紫菱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对着其中一个警察双眼含泪地说:“警察叔叔,他们要绑架我!我要报警!”她这话一出,在场的警察都露出惊讶的眼神。
“汪紫菱,你闹够了没有?”妈妈厉声喝道。
紫菱抱着双膝,呜咽着,如同受伤的小兽,双眼中闪过惊慌与痛楚,喊起来:“妈妈,连你也放弃了我吗?我是你的女儿啊!亲生女儿!!”
妈妈忍耐地说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让人把你送到这里。汪紫菱,事情的严重性,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以为你砍伤了楚濂,就能一逃了之吗?”
紫菱听到楚濂二字,颤抖起来,捂脸,痛楚地□□:“天哪,楚濂,楚濂!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她猛地地抬起头,坚定地说:“是楚濂故意用话刺激我,故意要我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话,你跟警察说,把笔录先做了。”妈妈上前去想拉起她。
不料,她猛地打开了妈妈的手,迅速地跳起来就要往外跑,没头没脑地向着站在门边的我撞了过来,我来不及避开,被她一头撞到门框上。
身后传来紫菱的尖叫声。
我转头,就见费云帆脸色铁青地站着,他的脚下是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的紫菱。穆鹏飞走上去,一把扭住她的手臂,毫无表情帝将她轻轻一拎,走到我面前,吐出两个字:“道歉!”他斜眼看自己手上似乎呆住的紫菱,“汪紫菱,向你姐姐道歉!”
紫菱那双大眼睛向着我看来,泪盈于睫,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转头慢慢地看向门外的费云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着轻声道:“费云帆!你打我!”
费云帆大踏步走到我身旁,低头看,问:“没事?”
我扶着撞到门的那条手臂,摇摇头。
紫菱的视线在我和费云帆之间穿梭,始终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良久,自嘲地笑道:“原来,你一直是那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我,我却始终是一只丑小鸭啊!”
我皱眉,白天鹅与丑小鸭的说法,原来一直深深镌刻在她内心深处。“紫菱,我不是白天鹅,你也不是丑小鸭,明白吗?”
紫菱轻嗤了一声,半边脸颊渐渐红肿起来,她深深地看着费云帆,一言不发。
费云帆转头看向派出所里,妈妈脸色同样难看,正和成管家低声说话,成管家点点头,而那几个警察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转回头,正视紫菱,慢慢地说:“从我自身来说,并不允许我对一个女人,或者,更准确地说说是对一个女生动手,但是,很抱歉地是,我刚才动手了,这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你毫无顾忌地撞了绿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认为,你的确该真正的清醒了,从你那一帘幽梦里,汪紫菱。”
紫菱一震,抬眼看着他。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汪家的灵魂,那是因为你有世间很少有的善良,纯真,这些都是特别珍贵的品质,但是,这并不是说你就可以在你的一帘幽梦中,永远不面对现实。”他思索着,“你说绿萍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可是,你却看不到她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辛苦,你也看不到你的家人对你的宠爱与纵容,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对你的爱,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离婚,最伤心最痛苦的人是谁?汪展鹏吗?不。”他指向站在派出所里沉默无语的妈妈,“看清楚,最伤心痛苦的人,是舜娟,你的妈妈!”
紫菱顺着他的手指,愣愣地看向妈妈,不由自主地摇头,却说不话来。
费云帆语气渐渐变得严厉:“而现在,因为你,最伤心最痛苦的人,是谁?你看清楚了吗?汪紫菱?”
我伸手,扯了扯费云帆飞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紫菱的神情不大对头。
紫菱低垂下头,盯着她自己的手指,许久都没有动静。
“紫菱?”我低叫。
紫菱猛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费云帆,说:“不对,费云帆,你说错了,最伤心最痛苦的人,不是妈妈,妈妈什么都有,她有绿萍,有外公,还能住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她依旧可以过着富太太的生活。而爸爸,除了我和祝阿姨,他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最伤心最痛苦的人,是爸爸,是我可怜的爸爸!”
我闻言,紧紧地握拳,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直到痛意传来,我才勉强按捺下那颗要打她的心。当初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那样激烈的情绪在胸腔里碰撞,紫菱,紫菱!我亲爱的小妹妹,究竟你怎样才能如云帆所说,面对现实,看到真正伤心痛苦的人是谁?
费云帆轻轻嗤地笑了,看着汪紫菱许久,终于无言以对。
妈妈缓缓走过来,淡淡地说:“我不在乎你认为到底谁最伤心最痛苦,我在乎的是,你今天必须自首。”说完,她后退了一步,成管家对着警察点点头,也退开去。
当紫菱看到警察向她走来,惊慌地挣扎起来,但是她在穆鹏飞的钳制下,再不能逃跑,只得不停地哭喊着,终究还是被拷上了手铐,带了进去。
妈妈脸色煞白地盯着被关上的审讯室门,微微晃了晃,不待我上前,成管家已经走到她身旁,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她。
穆鹏飞啧啧了一声,抱着手臂在胸前,“这小丫头真是……按现在小孩子的话来说,就是个脑残啊!这都什么情况了,还能叫着亲爹是最痛苦最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