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颔首,没再说什么,脸上始终徘徊着忧虑和难以抹去的疲惫。
紫菱的大坦白过后第四天,周末,我出院了。能够走出这个充满了单调和病人的环境,我还是很高兴的,一早我便看着妈妈在整理我的东西,我笑嘻嘻的说:妈,回家以后你就可以不用跑来跑去了。
妈妈微微一笑,说:是啊,这样很好。
门外进来一个人,是骆东杰,他显然是知道我要出院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起来傻头傻脑的样子,因为他双手交叉抱胸,一副装出的正经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冲我点头,说:汪小姐好!
我一怔,抿唇笑起来,看向面无表情的骆东杰说:这位是?
骆东杰慢条斯理的说:你可以忽略这个人,不重要的。
我看向这个人,笑道:你好。
这个人居然很恭敬的说:我很好,你也要好。虽然杰哥说我不重要,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窝头。
窝头?
妈妈转过脸来,笑道:这孩子,看起来很老实呢,窝头?骆先生,这是你弟弟吗?
骆东杰没说什么,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倒是窝头点头哈腰的说:汪妈妈好,我是窝头。那样子很滑稽,逗得妈妈笑了,她看看窝头,点点头,说:恩,乖。
窝头好像没有料到妈会说他乖,傻傻的张着嘴,笑了。
骆东杰看着我说:开心?
我点头,说:可以不用呆在医院里,当然开心。
他嘴角微微勾起,点头,对着窝头说:去帮忙。
窝头应着,走到妈妈身边,说:有什么重的活,我来干就可以了。
妈妈想了想,说:也没什么重的活啊!
窝头有点为难的看看骆东杰。
骆东杰吐了一个字:笨!
窝头忽然福至心灵,说:啊,行李,我来拿好了。说着便去抢着拿妈妈整理完的一个行李包。
我乐不可支,这人,真有意思,难得骆东杰身边还有这么号朋友啊!我看向骆东杰,他推着轮椅缓缓走到我身边。
我说:谢谢你!
骆东杰挑眉,不语。
这时,爸爸和紫菱走了进来,看见骆东杰和窝头有些讶异,紫菱看了看骆东杰,又看了看窝头,就站到床边去了。爸爸对着骆东杰淡淡的颔首,然后对妈妈说:东西整理好了?
妈妈嗯了一声,看紫菱站在窗边,一脸的神不守舍,不由说:紫菱,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扶你姐姐到轮椅上去?
紫菱闷声不响走过来,骆东杰先她一步,说:我来就好!说着面向我,笑了笑,伸手扶我。我抓住他的手臂,不料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弯腰把我从床上抱到轮椅上。
爸爸说:骆先生!
骆东杰安顿完我,看向我爸爸。
爸爸说:谢谢你今天来看绿萍。不过我们马上要接她回家了。
骆东杰点头,说:我知道。
爸爸说:一会儿就不劳烦你们了。
骆东杰不语,看向我。
我说:爸。
爸爸转头对妈妈说:我去给绿萍办出院手续。说完就出了门。我看看骆东杰,为爸爸的冷淡对他有点抱歉。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插着裤袋,看着窝头兴致盎然的拎着行李和妈妈笑嘻嘻的说话,我看向紫菱,她看着我,脸色憔悴,眼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曾经才鲜亮,我心中一痛,伸出手向紫菱,说:紫菱!
紫菱缓缓走近我。
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凉得很,我说:你没有好好对自己。
她嘴抿着,还是一言不发。
妈妈说:你姐姐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响?
紫菱皱眉,看向妈妈,然后转身就向病房门口走。
紫菱!我和妈妈同时叫出声。
她转身,轻声的说:我在门口。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别管她了,这几天都这个鬼样子。
骆东杰忽然说:爱之足可害之。
妈妈闻言,笑了笑,转身对窝头说:你和我先把东西拿到下面去吧。
窝头点点头,跟着妈妈出去。
我对着骆东杰说:你能帮我把我妹妹叫进来吗?
骆东杰点头,走到门外,不多时,紫菱满吞吞的走进来,看着我,说:你叫我?
我说:你还是打算嫁给楚濂?
她黯然的说:不可以吗?
我凝视着她,我的小妹妹,假若楚濂没有断腿,也许我会祝福你和他,但是现在,我不能看着你嫁给他,他能给你幸福吗?我不相信。我轻声的说:没有不可以,只是,现在的情况,想和实际做是不一样的,或许你们结婚以后会快乐,但那快乐会长久吗?随之而来的就是很现实的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我没机会和你好好谈谈你为什么转变那么大,现在有这个时间,我只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吧!
紫菱紧紧的捏着双拳,看着我,说:什么叫再考虑考虑?
我温和的说:婚姻,是人生的一道选择题。
紫菱说:我知道。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忽然就说要嫁给楚濂?你们,不是决裂了吗?我问。
她抬眼,说:我爱他,就这么简单。
我无语。
骆东杰和爸爸一起进来,爸爸说:可以了,我手续办完了,我们走吧!紫菱推着你姐姐!然后他客气的笑着对骆东杰说:骆先生,今天谢谢你了,我开了车来的,不过可能坐不下那么多人。
骆东杰简单的说:没事,我了。
爸爸满意的笑了,对着我说:绿萍,要回家了,高兴吧?
我点头,看向骆东杰,有点抱歉的看着他。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跟在我们身后下到地下车库里,窝头已经和妈把我的几包行李放进后备箱里,然后等着,看到我们,妈妈对着骆东杰说:谢谢你们了!
骆东杰耸肩,笑:客气了。
妈热情的说:哪里啊,你们两个人真的很不错,有空一定要到家里来玩。
骆东杰点头,说:一定。
爸爸打开车门,把我扶进车里,收起轮椅在我身边,然后叫紫菱上车,妈妈和骆东杰唧唧咕咕轻声说了几句,骆东杰点头,和窝头并肩站着,看着妈妈上车,我冲他挥挥手。他神情出奇的温柔,看着我,笑,挥挥手。
爸爸发动车,缓缓开出医院,将骆东杰和窝头的身影抛在身后。
☆、第三十三章 爆发
回到家里,阿秀笑着出来拎我的行李,一边说:大小姐,有人送了礼物给你呢!
我意外,看她,说:谁送的?
阿秀说:我不知道,一个大大的箱子,没有写任何东西,是快递公司送过来的。
妈妈挽住我,和紫菱一起把我扶到轮椅上,推着我往屋子里走,疑惑的说: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送来吧?
我心里也很疑惑,默默的被推进屋里,然后触目就看见一个有一米多高的箱子立在客厅里,谁会特意送那么大的箱子过来给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对阿秀说:阿秀,帮我把箱子拆开看吧!
阿秀似乎一直很好奇,闻言马上放下行李,乐颠颠的跑去,拿了拆纸刀,将箱子外面的胶带割开,打开箱子,哇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一块米黄色的木板,我心中一动,眼睛牢牢盯着木板,那不是木板,那是一块4开大小的画板,然后阿秀又接连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油画箱子,和一个木制画架。我握紧了轮椅扶手,问:里面没有什么纸条之类的吗?
阿秀翻了翻,摇头。
妈妈奇怪的说:谁会送你那么多画画的东西啊!绿萍,你不是早就不学画了吗?这些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我默然,妈妈不喜欢我画画是由来已久,她认为琴棋书画,四样东西里面,琴为上,极优雅,又可展于众人眼前,而书画位居下,其中画为末,画画不但脏,而且不容易出彩,多少有名的画家往往生前穷困潦倒,死后才得扬名,不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所以当初也只是初初让我学习了一段时间立马转报了钢琴的学习班,她自然是没想到会有人忽然送了画具到家里。
紫菱!你要去哪里?你推你姐姐到一楼的房间去,我给你姐姐去准备吃药。妈妈喊住了正要偷偷上楼的紫菱,紫菱看了我一眼,低头,缓缓走过来。
妈妈说:我已经把楼下的客房收拾干净了,你的东西也都搬到客房了,等你腿好了,再搬回你房间去,恩?
我笑了笑,说:谢谢妈妈!
妈妈摸摸我的头发,宠爱的笑笑,对紫菱说:推你姐姐过去吧!
紫菱没有说话,默默的推向客房,客房已经整理过了,放满了我日常的用品,阿秀正在把我的行李打开,往洗衣篓里扔衣服,我说:阿秀,一会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吧!
阿秀点头,拿着洗衣篓走出去。
紫菱见状也想走出去,我叫:紫菱!
她停步,转身,默默。
我沉吟,问:你……恨我,对吗?
紫菱闻言露出一丝笑来,说:那,你恨我吗?
我看着她,微笑着,却是假笑,那一瞬间,我有些讨厌看到她的笑,就似在嘲笑我一般,从头至尾,在楚濂,她,以及我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是胜利的,都是输家,楚濂失去了一条腿,紫菱失去了她的梦,那个有楚濂的梦吧?而我呢?我失去了什么?我嘴角勾起笑,飘渺的笑着,我失去的是一段自以为是的爱情,以及对爱情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