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妃一把将她按下,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你且坐着就是,你的乳名可是黛玉,我唤你玉儿可好?”黛玉回道:“家中长辈亦是如此。”
陈王妃点点头“这一日想来也饿了,我唤人准备了膳食,一会儿用些。今日却是委屈你了,到底规矩如此,也是我的私心,总是我的儿子,他这辈子也就这一回,纵然不知道,也不真的叫他一个人。”陈王妃看着一旁人事不知的徒元睿,眼中闪过哀泣。
黛玉顺着陈王妃的目光看向一旁躺着的人,消瘦的容颜却难以挡住天生的风采,若是鲜活的该是多么的耀眼。剑眉入鬓,大抵应该是个性子极傲的人。只略看看,黛玉就转过了视线。
再看着陈王妃的模样,心中闪过一抹苦涩,她的母亲当年看着弟弟也是一样的难过,若是母亲泉下有知,是否也会为她伤心难过。
虽然陈王妃看着和善,但黛玉到底心底含着戒备,自然不肯叫她看见自己落泪,只强忍着。
陈王妃的失态也只是一瞬,回过神来见黛玉的情状只当她吓着了也不以为意,拍拍黛玉的手安抚了几句,见她有些不自在,也没久留,叮嘱了屋内的人好生侍候也就离开了。
陈王妃一走,黛玉松了口气,紫鹃和雪雁这才上前为黛玉卸下头上的钗环。
屋内尚有四位姿容俏丽的婢女,此时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柔声道:“青竹”“青叶”“青梅”“青兰”
“见过世子妃”
黛玉点点头道:“几位请起,不必多礼。”紫鹃雪雁几下将钗环取下,青竹出言请示道:“世子妃可要换衣裳?”黛玉闻言有些犹豫,这身喜服虽然瞧着好看,但真的穿着不舒服,若是能换下自然好。
“换了吧!”黛玉低垂眼帘轻声道,紫鹃忙从箱笼中取出黛玉的衣裳为她换下,青竹与青叶上前服侍黛玉换衣裳,换好之后果然舒服多了,黛玉难得的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颜。虽然不明显却也叫屋里的人瞧了吃惊不少。
青竹瞧着心内暗道:世子妃虽年小,但是瞧着实在出色,若过几年张开了,与世子倒是很相配,只盼着这冲喜真的有用,世子能醒来。
屋内忽然没了声响,黛玉微惊,神色一敛,忽有声音道:“青竹,世子妃可歇息了?”
青竹闻的声音忙对着黛玉缓声道:“是王妃身边的张嬷嬷,想来是给世子妃送膳食,世子妃可要见?”
黛玉这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青竹,王妃的好意自然不能推只颔首道:“青竹姑娘请嬷嬷进来吧!”
“世子妃只唤我名就是。”青竹笑道,转身给度步去开了门,就有一老嬷嬷领着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见了黛玉福身行礼,将食盒内的膳食取出道:“不知世子妃的口味,只叫人做了几道江南风味的,想着世子妃从前在江南,想来是吃的惯的。”
黛玉轻声道:“很不必费心。”由着紫鹃几个侍候了用了膳,虽然今日累了一日,却无多少胃口,只是到底是王妃的心意,又有王府的人瞧着,她幼年入贾府时尚且不肯多错一步,这会儿自然也撑着,不愿叫人看出什么。
好歹用了一碗饭,张嬷嬷瞧着黛玉放下碗,眉头微皱,只觉得世子妃实在是吃的有些少暗道:明儿个只怕要同王妃说说,世子妃瞧着有些体弱,还是要早些调理才是。
用膳完毕众人服侍黛玉梳洗,黛玉一转身瞧见张嬷嬷往床上铺了一白色的锦缎,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恰好张嬷嬷抬眼对上黛玉疑惑的眼,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世子妃才十岁,哪里知道这个,顿时有些尴尬吐吐吞吞的道:“这是规矩,世子妃不必理会,明儿个就好了。”
黛玉虽觉这话不实,却也没多追究,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福身道:“天不早了,世子妃早些休息。”之后却是领着人出去。紫鹃雪雁虽不放心,只人在此处不得不依着人家的规矩。
红烛之下,满室的寂寞,黛玉垂下眼帘,褪去了人前的坚强,一步步的走到床榻边,看着一直睡在上面的那个人,恐惧涌起,她今夜就要睡在这个陌生的人身边,而且他没有半点反应。黛玉没来由的身子颤动了下,缓缓的伸出手摸上那人的鼻息,“呼!”还好,是有呼吸的。
小心的挪上床榻,只在边上坐着,环绕这一屋子的红艳黛玉抱紧双膝,将头靠在膝上喃喃自语“父亲,玉儿好怕!娘,玉儿好想你!”从指婚到如今压抑的害怕恐惧在这个冷清的洞房里再掩不住。她到底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聪慧和灵透只能让她更加的难受。
摇曳的烛火忽然一暗,黛玉伤怀之下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向里边移动了些许,手触摸到带着热意的身躯,“啊!”黛玉轻呼,忙将手拿起,捂住嘴望着门口望去,怕外头的人听见声响。许久没有动静想来是不曾传到外头。黛玉松了口气,轻抚胸口,目光下移恰好落在了那人的脸上。
许是之前的温度让她放下心来,明白眼前的人是活着的,也就没那么害怕了。黛玉好奇的端详着躺着的人,刚才匆忙扫过一眼,却也看出这人应当不大好相处,不过想来也是天潢贵胄,亲王世子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万人之上。黛玉伸手抚上这人的眉心“虽然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害的我这样,但如果你醒着应该也不愿意的吧!你若是能醒来,能放我离开吗?我想我父亲,以后哪里也不去,就留在林家。”黛玉自言自语的说着,之后却是自嘲的一笑“我不过是痴心妄想吧了!”一滴泪水从脸上落下滴落在徒元睿的脸上,像是开启了开关,一滴接着一滴,黛玉回过神来,徒元睿的脸上已是湿润润的。
黛玉慌忙伸手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情急之下有些用力,忽觉手下的人轻轻的动了下,顿时一惊,向后退去,目露惊恐之意。
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却不曾有动作,黛玉眼中透着惊疑,轻咬唇歪着头复又缓缓靠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他的脸,没有反应,再戳,还是没有反应。黛玉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我还以为你醒了,如果你醒了就送我回家好吗?不是荣国府,是扬州。”黛玉手指又戳了戳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想想却将心中的伤心冲淡了不少。
“世子妃时候不早了,明儿个还要拜见王爷王妃,还请世子妃早些安歇!”门外忽然传来张嬷嬷的声音,想是听到屋里的动静,知道黛玉未曾休息才出言相劝。
黛玉闻声顿时歇了心思,且这番折腾之后她也有些累了,捂着小嘴轻轻的打了个哈欠,黛玉揉揉眼对着依然不动的徒元睿轻声道:“我睡了。”
然后就在床边躺下,她的睡眠一向不好,就算躺下也多半睡不着,今日个大抵是实在累狠了,躺下不久,就陷入沉睡当中,却是不曾发现身畔之人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光泽,身子好似动了一下。
夜幕笼罩天地之间,寂静的山寺之内,禅院正中,月光如流水般洒下。白衣翩翩的仙人背手遥望京中永安王府的方向。
“阿弥陀佛,龙子之劫已解,只阁下所为实在当不得光明正大。”了缘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悲悯之色。
那人转身见了缘此举轻笑“秃驴还是迂腐,我等算来还是那绛珠草的救命恩人,若是由着那警幻所为,绛珠不说修为尽散,只怕神魂也要消散这天地之间。如今我们借了她一点东西,两相比较,她可不亏。”不过是株灵草,得了仙缘,他只怕还看不上。不过也是巧了,若非擒了那僧道两人也再想不到还有这个法子可以助他渡劫,算来也是他的运道。至于那绛珠草,虽然失了多年修炼积攒的仙缘之力,却也不碍性命,指不定还能善终,他日重回仙体再修炼就是了,因而男子却是无丝毫愧疚之意。
夜幕悄然而退,明月隐去。永安王府西苑新房内,一直闭着眼的徒元睿轻吟一声,眉心紧蹙缓缓的睁开双眼。感觉到左臂上的压力,奋力的转过头入目的却是一张犹带泪意的小脸。许是有些冷,又偎依的近些。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酣。
第五章
徒元睿整个人都是懵的,身子僵着,又怕惊醒身畔的小人儿,他勉力的抬起眼四下打量了番屋内,除了满室的红色,这确实是他的屋子,尚不及松一口气,手臂上的温度提醒他一个重要的事实。眉心紧皱,徒元睿想要唤醒沉睡的人,只是一触及那张小脸,心确是一软,加之昏迷许久,喉间干涸发不出声音。
侧着头看着睡得正好的小人儿,他仔细串联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停留在太子逼宫,他护卫皇伯父,后来,是了,突然出现刺客,他替皇伯父挡了一剑。看来那一剑伤的不轻,只是纵然他深受重伤,那身畔的人儿是怎么回事。他隐约记得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好似有人在他耳边哭泣,那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湿意唤醒了他。看着小脸上的泪痕,是她在哭吗?为什么要哭?是了,这是新房,他昏迷不醒,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冲喜!
徒元睿想到此处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是哪个混蛋的主意,眼前的小人儿有十岁吗?他是禽兽吗?逼迫这么一个小人儿给他冲喜,这还是人吗?想到小人儿受到的伤害,他的眼底怒意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