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三春和宝钗好打发,宝玉却不是一个能听人话的。黛玉侧着身子垂下眼帘耳边是宝玉的苦求“林妹妹,你不要嫁好吗?”听着宝玉的恳求,嘴里泛着苦意,岂是她想嫁的。
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怎么的,从昨日起,她有些哭不出来。“宝玉,这是圣旨。就算是父亲也违逆不得,以后可别说这胡话了。”皇家是这天底下最不需要讲理的人家,就算不合理又如何,圣意之下,龙椅上那个可以不做明君,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敢以家族去试探。
贾宝玉听了这话怔了会,“林妹妹别走,我舍不得你。”说着拉着黛玉的手不放开。眼中泪水落下,人却是痴了。
黛玉瞧着不好忙唤了紫鹃去把袭人找来,一面对着宝玉劝道:“宝玉,醒醒,别想了,以后好好的孝顺老太太。”
这番话说得宝玉哭了出来,从昨日个圣旨下了后宝玉就觉得天塌一般,心中空空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林妹妹,林妹妹不该走的。
袭人来得快,见了宝玉泣不成声的模样唬了一跳,顾不得给黛玉见礼,上前一把拉住宝玉急道:“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快别哭,哭坏了眼,太太要生气的。”
黛玉瞧着她这番作态微微蹙眉到底没说什么只低垂眼帘轻声道:“为着我的事情倒是招了二哥哥难过,袭人你带二哥哥回去吧!”
袭人闻言立时答道:“还未恭喜林姑娘,林姑娘这儿忙,我先带二爷回去了。”言罢就拉着宝玉离开。紫鹃冷哼一声,待到二人走了上前扶着黛玉坐下“姑娘太好性了。”
黛玉抬头看着紫鹃笑了笑“好不好的,我都不在这儿住了。”袭人如此得意不过是依仗二舅母。她不是不知道这桩婚事是二舅母和宫里头那位没见过面的大表姐的功劳,但就像二舅母说得,若真的应在她身上,没有她们,皇家也未必不会知道。只是心底却是不能平,如今没有机会,只先顾着眼前罢了。外祖母她不担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只父亲。想来现在消息应该往扬州而去,也不知道父亲知道此事该如何的伤心难过。她自然要好好的,不然父亲回京见了岂不会更加的难过自责。
黛玉垂下眼帘,有些事情能这么算了,有些却是不能,二舅母和表姐的一番好意,她铭记在心,只看将来!
王熙凤来得巧恰与宝玉错开了,远远的瞧见袭人拉着宝玉离开,口中仍不停的念叨什么,嘴角一撇对着平儿嗤笑道:“瞧瞧,到底是袭人管的住宝玉。”
平儿向来与袭人交好,闻言也只是抿嘴笑了笑“奶奶,老太太那还等着呢!”
王熙凤闻言自然不再耽搁转身进了黛玉的小院,见了黛玉忙将事情道出,临末只道:“那位说是王府里派人的下人,但我瞧着倒不大像,老太太像是熟识的额,言谈之中很是客气。”
黛玉无奈淡笑“凤姐姐无事也很该看些书,尚宫属内宫女官,位列二品,掌宫中宫女的教化之职,论品级虽然比外祖母低,但是等闲人岂能小看。”
王熙凤闻言这才一拍脑袋“哎呦,瞧我这样的,差点可就惹了麻烦,还是林妹妹懂得多。那秦尚宫还等着,妹妹快装扮下,可别耽误了。”言罢就拉着黛玉入内。
王熙凤原是好意,只是黛玉却是拒了,她亦不是泥做的,没个脾气,这桩婚事原就是权势压人,难不成她当真要感激。却是直接一身便装去了。
秦尚宫在宫中多年,城府岂是寻常,贾母掌管荣国府后院,亦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看似一团客气其实具是内里藏话。贾母试探皇家对黛玉的真意,想为外孙女谋一个出路。秦尚宫却是为的黛玉的品性。只是久等不至到底有些不耐了,就在琴尚宫眉头微皱就要发问之际,忽的门口小丫鬟传话道:“林姑娘来了!”
秦尚宫眼前一亮,看了过去,只见帘子掀起,一道身影恍入眼底,风姿毓秀,双目有□□,一眼望之似松竹之傲然。只秦尚宫嘴角抽动,虽知道林家姑娘年纪小,可这也小了些!黛玉此时不过十岁,又兼自幼体弱多病,身形较之常人越发显得小,寻常瞧着不过□□岁的模样。怪不得秦尚宫如此感叹。
黛玉一进来就见外祖母下首坐着一个人,看其形容就知当是那位秦尚宫了。她上前先给贾母见礼,而后随着贾母之言与那秦尚宫见礼。
“不敢当世子妃的礼,王妃不得空嘱咐了我来瞧瞧世子妃,若是王妃来了瞧了世子妃只怕更是欢喜,世子妃且放心。”秦尚宫笑盈盈的道,虽然对着黛玉的身形不大满意,但是形容气度不坏,想来世子醒了也不会不乐意的。
听她这般说,黛玉眉心微蹙转瞬即平也不多言语,只倚在贾母的身畔淡笑回应。
秦尚宫此回的任务不过是见见黛玉,虽然对着黛玉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顾虑着到底年纪小也就罢了。送上了永安王妃准备的礼物,又说了几句方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却是与王熙凤提起明儿个王府会来送聘礼之事,王熙凤闻言大喜,这可真是及时雨,王府此举想来也是虑到黛玉在荣国府中,这么短的时日,林家怎么可能将嫁妆送到,自然要荣国府先备着,他们将聘礼送来,也好叫他们添补下嫁妆,免了太赶之下,嫁妆凑不齐。
果然次日,就有永安王府浩浩荡荡的将聘礼送到了荣国府,陈王妃为长子准备的聘礼却是用了心思的,绝对拿的出手,又兼想着委屈了林黛玉,到底又添补了些自然赫赫扬扬的。
这一桩婚事如今已在京中传开,皇家强要大臣之女冲喜,说起来实在不算好听,御史参奏皇帝修德行的折子雪片一样的飞入御书房,不过也就是让新帝头疼而已,到底圣旨已下,岂能朝令夕改。老百姓自然不知其中的缘故,只瞧热闹罢了!
“荣国府果然好本事,这是要出一位王妃了!”一人赞道。
“哪里是荣国府的,听说是他们府里外嫁的姑娘的女儿,如今借住在这府里头。不过也未必有那个命当王妃。”另一人笑道。
闻言有人凑了上前“怎么,兄弟知道什么?那永安王府世子听说极好,又没什么错,以后自然是袭王爵的。”
原先那人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只道:“永安王府的世子早就病入膏肓了,这会儿成婚,不过是为着冲喜,不然哪家成婚这样的。”
周围的几人闻言具是一惊“不能吧!这皇家也讲究冲喜?”
“富贵人家但凡有个病重的会这样,皇家自然也是,可惜那林家的姑娘年纪轻轻却是要守寡,不过皇帝的旨意谁还能抗旨。”虽然民间有冲喜一说,但到底不是万能的,若是不成,那新人可就守寡了,这样一想,原先还羡慕的人这会儿自然同情起那被赐婚的人家。
那说话的人见自己透出的消息被人听了进去,趁着没人注意,身形后退却是转身离了此地,消失在人潮之中。
不管外人怎么看,这一场赫赫扬扬的婚礼却是按时举行,两府中人忙忙碌碌多日总算没出了大错,荣国府这头借着不是黛玉的母家却是不曾大摆宴席,到底是怕此事露了出去府中才是颜面尽失,好在宫中之事外人等闲并不知道。
永安王府虽然陈王妃对此事并不赞同,但是心疼黛玉府中操持的不错,徒元睿人事不知,这迎亲拜堂之事却是由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徒元珺代为出面。
成亲那一日,黛玉穿着内务府匆忙赶工的嫁衣,带着晃人眼帘的凤冠,那一片的红色像是泣血的哀歌。黛玉对着满脸泪痕的贾母盈盈一拜,母亲不在,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唯一让她拜别的只有养育她的外祖母,这一去,她再不是闺阁的少女,没有了父亲的庇护,没有了外祖母的疼爱。徒然叫人泪水盈满眼眶,就算是往日里最狠心的王熙凤此刻也是哭了不止。
迎亲的队伍起驾,一路热热闹闹的向着王府而去。永安王府的宴席早已摆开,旁的不说,永安王在宗室内一向人缘极好,就是徒元睿也是小一辈的领军人物,如今他成婚,虽然是这样,但亲近的人也是来了。只到底不是正常的婚事,因而也无人喧闹。
拜堂之后,黛玉就被送入了已经布置好的新房内,而徒元睿被换了红色的喜服躺在床上。
第四章
满室的红艳却无一丝喜气,陈王妃瞧着床榻边坐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再瞧瞧里头没一点反应的长子,鼻子微酸,眼眶有些红了。
头上的红盖头遮住了眼前的视线,黛玉只低着头看着地下,突然的安静叫她有些慌乱,直到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把盖头掀了,替大奶奶换下凤冠,仔细压坏了。”
黛玉尚在怔愣,只觉眼前突然一亮却是盖头已经被取下,抬头看去,眼前立着一位夫人。她不知来人身份,有些迟疑。
“还是个孩子,别怕,以后我也是你母亲。”陈王妃眼底透着怜惜伸手为黛玉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轻柔的道。
黛玉听罢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就是永安王妃,她的婆婆,起身微低下头轻声道:“黛玉见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