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才是我的阿弟,这才是母后的儿子!”
转角处一直偷偷听着的李萱听到这句话,便忍不住走了出来,她再一次打量着自己这个同胞弟弟,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眼眶慢慢的红了:“好阿弟,母后一直担心你性子软,日后遇事难免吃亏,现在她要是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不知该有多欣慰!”
李瑁平静的目光落到咸宜公主的身上,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二姐……累你为我日夜操心……对不起……”最后那三个字咬的格外轻,就连阿云都没有听到。
李萱白了他一眼:“少来了,谁为你操心,这次你去南诏,你姐夫也去,我可叮嘱过他要给我看好你了,你也是,不要自作主张,多听听你姐夫的话。”
“嗯,知道了。”李瑁微微笑着应了,好像还是从前那个乖巧的他。
“你此去剑南道,诸事不知,即便身为节度使,恐怕当地的情况一时之间也难以理清,阿姐素来与唐门的堂主唐潇潇和门主夫人凤瑶相熟,已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传信唐门,若有急事,大可寻求他们的帮助。”阿云道。
李瑁听到这个,不由顿了下,问:“阿姐说的,可是擅长暗杀的蜀中唐家?”
“正是他们。”
李瑁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惊诧:“没想到阿姐居然和他们有些交情,这却是……意外之喜。”唐家在西南一代家大业大,连官兵都不怎么鸟,完全一方土皇帝,也难怪李瑁的反应大,一下子也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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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离开的那天,是个风急雪骤的日子。
偌大的长安城一下子变的空寂了许多,三军将士寂寞无声,静候着他们的统帅。
李萱见零零星星来送行的几个人走后,才冷笑一声,道:“母后活着的时候,那些人是趋炎附势了,整个明徵殿门庭若市,赶也赶不走,现在倒好了,当我们是瘟神,能躲多远躲多远!”
“人走茶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阿云摇摇头,对此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人性向来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李瑁也没有什么反应,正要和阿云李萱道别,忽然听见一叠声的呼喊:“吴王殿下慢走!”
几人转身,看到一顶朴实无华的小轿落在雪地里,轿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面冷须长的中年男子。
“张先生……”李瑁整个人像是吓傻了一样,讷讷道。
张九龄缓步走到他跟前来,施了一礼:“吴王殿下。”旋即又和阿云、李萱问好。
三人自然是向这宰相之首,当朝的中书令回礼的。
张九龄叹息了一声,有些愧疚的看着李瑁道:“也是老夫无用,明知韦坚不怀好意,却拦不住陛下,连自己的学生都保不住,殿下这一去,该当多加小心才是啊。”
李瑁摇头,温言道:“先生何出此言,当时满朝文武除却韦坚等人赞同外,尽皆沉默,唯有先生一人站出来据理力争,单凭此,李瑁已经铭感五内,却不想这样的天气,众人避之不及,先生居然还前来相送……”
张九龄见他事到如今不怨不恨,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和温厚,心里忍不住更难受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知道这件事情是太子他们搞出来的,却无法说太子的不是,因为他站的位置就决定了他维护嫡正的思维。
李瑁看的出他心思纠结,淡淡一笑,道:“先生无需为学生感到为难,学生身为大唐皇子,有自己的路要走,只希望先生日后……能够平安顺遂。”
张九龄低头不语,眼角忍不住有些涩然。
“时间差不多了,十八郎,也该是时候出发了。”阿云看了眼天色,打断了他们师生两个的道别。
李瑁没有拖沓,翻身上了马,再次和众人道别后,转身驱马而去,只是在离开前的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不期然的看到远处城头站着的那个人,神色微怔,很快的,又转了回去。
城头上,眼尖的霍玉自然捕捉到了吴王李瑁眼底那一抹夹杂着欣喜的愕然,忍不住眯起了桃花眼:“看起来,吴王殿下是笃定了十郎你会来送他的呀。”
他身边站着的人苦笑了一声,沉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常见的揶揄:“吴王殿下的醋你都吃?”
霍玉撇撇嘴:“要不是看他有妻儿了,和王妃的感情还不错的样子……说到底,十郎你为何要费尽心思的帮他呢?故意让陛下派秦风跟他一起去南诏,怕是想……趁机助他将这遥领的节度使干脆变成实际的吧?”
李林甫的望着风雪中招展的军旗,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的开口:“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不再那么天真……而战场,永远都是一个可以让人快速成长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秀秀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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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九龄这个家伙,我还挺喜欢他的,讲真,高中的时候读他的事迹就觉着他特别仗义,是那种一旦对你好就特别好的那种人……
然后李林甫这次选择的策略就是……明着老子是皇帝党,暗着早就是吴王党了。
小剧场:
霍玉(不爽):说起来,你为啥辣么关心那个家伙呢?
李瑁:因为我和相国大人上辈子就是好基友233333
这个李瑁,可以说是一个混合体,他有上辈子所有的人生记忆包括安史之乱,这个会有一个番外的
☆、李瑁番外?昨日种种譬如死
“殿下,宫里传来旨意,说是今年的千秋节,您不必入宫问安了。”
“知道了。”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眼都不曾抬,便继续读起了手中的书。
父皇命他在王府多看看书呢,他怎敢违背皇命?翻动书页的手指停留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李瑁瞧着刚好是诗经邶风里那一句,嘴角不由慢慢的勾起,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笑弯了腰。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他低声念着那诗句,笑着笑着,忽然再也笑不动了。
倒不曾晓得,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竟也效仿起那昏聩至极的卫宣公起来,而他……几时,也当了一回汲子?
他揉了揉额角,随意把那书扔在桌子上,目光落在书堆里那卷几乎落满了灰尘的画卷上,一时间有些怔忪,虽然内心深处并不想,手还是情不自禁的伸过去,拿起那卷轴,放置身前,像是在珍重着什么宝物一般,慢慢的,慢慢的展开那个画卷。
画卷上,是一名女子,凤目斜挑,巧笑嫣然,只是那画卷上,莹莹如玉的脸颊处不知为何竟有被利刃割破的痕迹,一道深过一道,像是带着极大的恨意。
他看着那些痕迹,有些心疼的皱起眉,想要伸手去抚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缩回了手。
小的时候,他曾经听见侍女们的窃窃私语,说他曾经有个哥哥,生下来就被取名作“一”,曾经被圣上寄予无数的希望,可惜没能养活,年纪小小的就这么去了。他还有一个姐姐,听闻,也是逝于襁褓之中,那个姐姐生的格外漂亮,见过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就连张九龄都认为是神仙下凡,奏请圣上拟封号为“上仙公主”。
关于这个可怜短命似乎又拥有无数奇谈的姐姐,李瑁总是好奇的,像仙子一样的姐姐,应当是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梦到一个生的雪肌玉容的小仙子,小仙子生着一对漂亮的丹凤眼,给他带了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好玩的,安慰他不要哭,还说,她是他的姐姐。
他觉得这个梦很神奇,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下意识里,他觉得要是告诉别人了,姐姐会生气,然后就再也不来见他了。
时间就这么过去着,抚养他长大的宁王夫妇去了,他也回到了大明宫,面对陌生的母亲和姐妹们,还有没见过几次面的父皇,却没有那么亲近的感觉,他和谁都像是隔了一层,只能在众人面前伪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来杜绝他人的窥探,却在梦里,在姐姐面前,依旧做回那个会撒娇,会耍赖,性格活泼的自己。
到了他该选妃的年纪,母亲和萱姐似乎都很关心,将那些世家女的关系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他却觉得可有可无,生在皇家,有的事情早就看白了,娶妃无非也是过日子,只要性子好就足够了。
萱姐却看不得他这副样子,特意举办了一场花会,邀请适龄女子前来参加,希望他能从里面挑一个自己可心的,身份够了就做王妃,不够的话做个良媛宝林什么的也好。他虽然不大提得起兴致却不忍心拂了萱姐的意思,权当走几步路散散心,在咸宜公主府后园随意逛着,却不想,一个偶然的路过,竟然造成了他后来几乎长达二十年的“囚禁”生涯。
那是几个崔家、王家还有薛家的小娘子,她们围着一个略显丰腴的小姑娘冷嘲热讽。
“你就是那个胆敢在咸宜公主跟前大言不惭,说寿王殿下一定会瞧上你的杨玉环?”王家小娘子气质偏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看一眼那人都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