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李守礼瞥了她一眼,“可惜你那夫君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然何至于输的如此彻底?”
李奴奴见他一副八风不动的平淡模样忍不住齿冷,沉默了好一阵才道:“父王,女儿自从和亲吐蕃,为大唐和吐蕃的和平算得上殚精竭虑,如果你一开始就心怀暗鬼,那么为何要女儿去和亲?难道女儿不是你的亲骨肉?”
“为何?”李守礼轻轻念着这两个字,似乎也在问自己为何,“奴奴,为父前半生,几乎都毁在我的祖母,也就是你的曾祖母手上,可是从她那里,为父总算是学到了一样东西,所谓骨肉,有的时候,才是最好用的棋子。”
“所以你推我出去和亲,只是为了向圣上证明你的‘忠诚’?”
“谁知道呢?”李守礼似乎根本没有被女儿的“愤怒”所感,只是自嘲一般的摇摇头,“过了今晚,也许……你就能出去了。”李守礼不理会女儿瞬间疑惑的表情,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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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真正的襄阳郡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玄宗看了着跪在地上陈述着自己被胁迫帮助那刺客隐瞒身份的,襄阳郡主的侍女,眸光落在阿云处微微一顿,再慢慢停留在桌上的白玉笔洗上,“那么,那个刺客,究竟又是什么人,指使的呢?”
阿云没有错过玄宗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敏锐,怀疑,甚至带着些许的刺探,回忆起霍玉昨夜说过的话,嘴角不经意间抿了抿,脸上状似无意的道:“此事确实蹊跷的很,昨日女儿吩咐家丁外出购置马匹以供春猎之用,不想恰好遇到邠王府的人也在买马,我那家丁眼拙,又是个极其爱马之人,见是匹少见的良驹,遂与之争夺,却不想争夺的过程中,来了几名身强体壮的突厥人,说来也是惭愧,”阿云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愧之色,“家丁爱马成痴,竟然起了偷盗之意,一路尾随几名突厥人到王府,谁知……”阿云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怎么?”玄宗皱眉,思绪已然被她带到了家丁和邠王处,再联系近日里可突干勾结突厥作乱的事,方才顿生的一丝疑心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邠王身上。
“谁知,竟然发现,邠王府里头关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自称是邠王的亲生女儿,也是父皇御封的金城公主。”阿云一言抛出了惊雷,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继续道,“家丁不敢擅专,向女儿禀报了此事,女儿因为当时正值深夜,不敢打扰父皇和母妃安寝,遂独自一人去了邠王府探看虚实,不想,居然撞见突厥使者与邠王密谋的情景,女儿知晓今日乃是昭和公主拜别父皇和母妃之日,担心事有变故,伤及父皇,遂主动入宫,隐瞒之处,还望父皇恕罪。”
玄宗听她讲着自己并非一开始就知晓此事,只是因为偶然,顺藤摸瓜知晓了此事,加之金城公主之事实在太过惊悚,对阿云的怀疑一下子消了大半,又听她居然不顾自身安全密探邠王府,又是后怕又是心怀安慰,一下子属于父亲的情感占据了上风,佯装生气的瞪了阿云一眼:“你是金枝玉叶,如此危险的事情,也敢以身犯险,日后再有此类事,入宫和你阿翁商量去,不许再亲自冒险了!”
“是,女儿知道了。”阿云吐了吐舌头,做小女儿状,心头却是一片雪亮。
霍玉说的太对了,玄宗的每一步反应,几乎都在他的算计中,可是,那真的……是霍玉的算计吗?
高力士立在玄宗身侧,脸上一片忧虑:“那此事,圣上打算……如何处置邠王?“
按理说,李守礼囚禁公主,勾结突厥,怎么也得不了好,可是,玄宗对章怀太子的后人施恩,是做给世人看的,谋反这种理由能够堵得上言官的嘴,却堵不上天底下的悠悠众口。
“处置……”玄宗自然明白高力士言中之意,他有些疲倦的摆摆手,道,“罢了,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的远了,或许心里头不快活吧,从今日起,让邠王在府中养病就好,凡尘俗物,就不要拿去烦他了。”
“那,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不是好好的,在吐蕃吗?”玄宗看了他一眼。
高力士立刻会意:“邠王义女自愿入道出家,为邠王祈福,圣上感念其孝心,特准其自立道观。”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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邠王府
李守礼站在空旷的院落里,王府中静悄悄的,几乎没什么人,也是,人都杀了好一批了,哪里还有什么呢,至于外面守着的那些,都是高力士刚刚调过来的羽林卫吧?
“君上。”黑衣护卫如影子般忽然出现,“君上,属下可保君上安全撤退。”
“退啊……又能退到哪里去呢?”李守礼仰着头看着乌黑的天边,瞥了一眼树下的黑影,淡淡道,“你退下吧,今天晚上,怕是有客人来造访呢。”
那人虽然不知李守礼言中之意,但素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于是整个人又如风一般消失不见。
“邠王殿下果真心态不凡,比起王毛仲来,倒是高下立现。”阿云从树下大大方方走出来,也没有躲藏的意思。
“过奖了,”李守礼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好像见着老朋友了一般,“我该称呼你为上仙公主,还是……天策府昭武校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李守礼这个人,其实以前设定的略崩,其实从他对蛋总的教育上看,他就是个理想主义过头的人,或许有野心,但不至于野心勃勃,我所理解的李守礼就是个十分复杂的存在,他对李氏皇族失去了希望,希望有人来拨乱反正,甚至不惜自己创造一个这样的存在,但不论从幼年经历看还是人生履历看,他内心的阴暗面是很大的,很不幸,蛋总性格里悲剧的一面,就来源于他师父又继承于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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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钧天之由来
阿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如此平静的与这个可以说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的钧天君一道坐下,安然品茶。
“我有一疑问,不知王爷可否解答?”阿云皱皱眉,对这位前世死的早,明面上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却着实教出了个了不得的徒弟的钧天君感觉并不舒服,他给人的感觉莫名阴沉,既非李倓那种总是带着几分悲凉慨然气质的阴沉,也非李林甫那种因为精于谋算所以显露出来的格外阴沉,而是那种几乎没有什么生气的,死气沉沉的阴郁。
“姑娘是想问,为何李某今日之分,分明是姑娘间接所赐,为何如今还能对姑娘如此和颜悦色?”李守礼低垂着眼眸,任是何人也看不清他所思所想。
阿云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李守礼似乎本来也不想听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姑娘与某为敌,出了因为某勾结蛮夷意图作乱之外,无非是为了取某而代之,只是,姑娘可知,这九天之一,中央钧天的来历何如?”
阿云听他这么坦然承认自己勾结外敌作乱的事实,不禁讶然的挑眉,听到后一句,却忍不住摇头:“王爷若不是一意孤行,置大唐江山于不顾,阿云本也不想对付你。”她之所谋,原本是朱天君之位,因为如今的朱天君早已不是真正的卢延鹤,而是袄教长老伊玛目,而此人,正是煽动中原武林和明教反目,制造“枫华谷大战”和“光明寺事件”的罪魁祸首,阿云要减少对中原武林的削弱,自然要先对付此人。
“九天最早的时候,可以上溯到南北朝时期,那个时候的九个人,都是一些一腔热血,希望早日统一天下,结束乱世的有志之士,其中之一,便是前朝开国之君,隋文帝杨坚,而此人,正是第一任钧天君,所谓中央钧天,原本,就是指的皇位之主。然而杨坚的皇位毕竟是篡来的,他生性多疑,而作为上位者,又不能容忍其他八个人和自己平起平坐,于是,他利用手中的权利将这些人一一除去,当时掌管隐元会的幽天君预料到了杨坚由此行为,在其他人惨遭血洗之时,假意表示了效忠。终于,待到杨坚死后,杨广继位,开设科举,迁都洛阳,并重用南人,引发了北方关陇贵族的强烈不满,这位隐忍良久的幽天君不惜放下九天与世家之间的几近生死之仇,主动联系上了关陇贵族中的大势力,即陇西李氏,双方一拍即合,加上后来民怨沸腾,反王四起,隋王室覆亡,才有了我李唐皇室的江山。根据惯例,钧天君自然还是要在皇室成员中选出,只不过那时经历动荡存活下来,对前事心有戚戚焉的其他八位坚持不能由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人成为钧天君,加上后来历代九天之首幽天君对中央钧天始终深怀忌惮,使得这个位子,成为了九天之中最为尴尬的存在,一般都会选择那种,和宗室不算亲睦,而且出身尴尬的人担任,因为那样的人,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李守礼慢慢的说着钧天君的由来,对阿云的质问置若枉然。
“可是,作为中央钧天,莫说各皇室之人的动向,就是天下州府官员的动静,番邦外敌的一举一动,甚至江湖门派之间的杀伐,你都得知晓的一清二楚,你所掌握的所了解的,远远比如今坐在龙座上的那位要多,你有无数种想法想要尝试,想要去改变这个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危机四伏,江河日下的国家,却只能被各方势力掣肘着,乖乖的,做一个傀儡,呵,一意孤行,你是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怎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