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就在这么一瞬间,白子画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几近如蝉翼般的透明,抬眸对上了云舒尘透着关心的明眸,他的内心倒是莫名地感到轻松,甚至是有着些许说不清的惬意,还有着些许道不明的释然,恍若是一片映彻欲滴的琉璃冬雪洞悉了这天地之间最纯粹的生与死、最原始的动与静。
白子画轻轻扯了扯唇角,虚弱地笑了笑,却是难得的安然恬静,说:“我没事。”
云舒尘幽幽叹了口气,秀眉轻轻颦蹙,正色道:“师父不是说要闭关吗?——徒儿这就扶您到塔室去吧。”
“好。”
……
云舒尘将白子画送到了塔室去,也没想着要留下来陪着白子画,毕竟白子画不需要她陪伴在身侧,她也不想要一看见白子画那苍白的面容就心痛不已,所以她就前往见素阁去看一看花千骨的状况究竟如何了。
来到了见素阁,云芙蕖早已将这一切的事情都给处理妥当了——不仅为花千骨梳洗一番,也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为她号脉疗伤。
云舒尘前来见素阁之际,云芙蕖恰好给花千骨服药完毕。
此刻的花千骨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眉头紧蹙,双眸紧闭,惨白的嘴唇不停地翕动,仿佛是在发着呓语。
观其痛苦得近乎狰狞的神色,云舒尘冷眼揣度,花千骨想必是在梦魇。
在经过了有关于雪山此行一事之后,尽管云舒尘对花千骨说不上会有多讨厌,却也说不上会有多喜欢就是了。
明明那是白子画与花千骨命中注定应该经历的事情,明明白子画与花千骨的命运早已注定的了,可是她仍旧不忍心白子画最终要落得那样的下场,再加上她极力暗藏着的那点对于白子画的心思,让她不由自主地当着任无念的面前失态,更是让她情不自禁地迁怒于花千骨的无能与无知。
云舒尘的心极其冰冷,能够让她笑颜以对的人多不胜数,可是能够让她耍些性子的人却屈指可数。
换言之,能够让她虚与委蛇的人不胜枚举,可是能够让她推心置腹的人却寥寥无几。
很不凑巧的是,花千骨乃是属于前者。
经此一事,云舒尘倒是觉得花千骨已经脱离了前者的范畴,明明自知实力不强,还偏偏要跟着白子画前去雪山——她究竟是在自信于七杀派的妖兵魔将会因为杀阡陌而给她几分面子,还是在自信于依照白子画的能力足以护她无恙?
看看这结果——白子画倒是真的护花千骨无恙了,可是这护她无恙的代价却是在用他以后的声名尽毁与不伤不死而换来的。
云舒尘不得不对此而产生了怀疑,花千骨是真的深爱白子画吗?
她怎么总觉得花千骨每走的一步路都是在让白子画朝着无底深渊越走越近了?
云舒尘自知这有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影响着她的理智与情感,可是她只要一想起白子画的事情,她就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让她整个人变得愈发的烦躁。
秉持着她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原则,云舒尘表示看着花千骨梦魇,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也就不打算出手助她脱离梦魇了。
“芙蕖,让你师叔好好歇息吧。”
闻言,云芙蕖颔首道:“是,师父。”
话音一落,云芙蕖见云舒尘还在眯着双眸凝视着昏睡的花千骨,心里想着云舒尘极可能是在思量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没打算拘泥于师徒之间的尊卑有别,想说什么等着云舒尘离开了自己再行离开之类的。
云舒尘向来不太注重这些,云芙蕖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久了,也向来不太注重这些,因此云芙蕖倒是十分知趣地率先离开见素阁了,以免打断云舒尘的思绪就不好了。
须臾,云舒尘终于要转身离去了。
就在云舒尘抬脚就要迈步离去的那一瞬间,梦魇中的花千骨无意识说出口的一句句低声呓语,透着浓重而压抑的绝望与悲凉,悉数传入了云舒尘的耳里——
“白子画,你其实从不信我,你只信自己的眼睛……”
“白子画,我以神【_(:з」∠)_】的【_(:з」∠)_】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白子画,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云舒尘转过身来,望向仍旧处于梦魇之中的花千骨,不由面露微诧,忙不迭地抬手屈指一算,其命数却是越算越乱。
花千骨的命数依旧勘不破,可是这大凶之兆却是愈加明显了,而这大凶之兆似乎与自己切身相关……
——这花千骨怎么会无端端地梦见这一件对于她而言还未发生过的事儿?
云舒尘不由微微垂眸,脑海飞速地运转,仔细地思考着每一个可能性。
仿佛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云舒尘的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还得要等到花千骨醒过来了才能够确定。
……
对于白子画意欲辞去长留掌门之位,并且由云舒尘接任长留掌门之位一事,九阁长老竟是难得地没有持反对票,而是经过几番思量与商讨之后,一脸欣然地一致通过了。
尽管摩严与笙箫默表示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好一番的唇舌功夫,但是他们还是不免感到很好奇,为什么九阁长老会同意此事。
作为九阁长老之首的礼乐阁长老桃翁捋了捋胡须,如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回答道:“云舒尘比尊上更适合成为本派掌门。”
其他几位长老对此无一不连连点头的。
于是乎,白子画为了突破十重天境界而辞去长留掌门之位与云舒尘即将接任长留掌门之位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此事公告天下之后,六界中人无不哗然,长留弟子亦是如此。
然而,对于昏睡了一日有余终于醒过来的花千骨而言,说是哗然,倒不如说是大惊失色与不可置信还要来得贴切。
……
夜色已如翰墨深透天穹,见素阁里也是一片冥暗,而娇小纤瘦的花千骨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影隐隐颤抖,呜咽声断断续续,就像是一只在给遍体鳞伤的自己舔舐伤口的野兽般无助。
怎么会是这样……
为何她这一重生,一切似是如旧,却又不同以往了?
——白子画,说好的这一生只收她这一个徒弟呢?
——云舒尘究竟是打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物?她为何会成为了白子画的首徒?
——云芙蕖又是何许人物?她为何会成为了云舒尘的徒弟?
——白子画怎么会决定将这长留掌门之位传给云舒尘?
此时的花千骨正承受着约莫算是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与情感,前世与今生的一切相互重叠,她的脑海里早已乱成了一团,让她瞬间分不清楚孰真孰幻——她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已然成为了妖神的花千骨,又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还未成为妖神的花千骨,更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一个不同于前世种种经历的花千骨……
对于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与情感,还有前世与今生的不同际遇,纵使花千骨的心里有着再多的疑惑与不解,也不及白子画对云舒尘的那点心思还要来得伤人。
白子画,前世的你无论如何也终是不肯爱我,怎么今世的你倒是……
呵呵,好你个白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玩大了_(:з」∠)_
但愿我写到最后不会崩了_(:з」∠)_
☆、第五十章 云舒尘初显野心
直至翌日卯时,花千骨早已冷静了下来,彻夜未眠的她早起到厨房去,给白子画准备一碗桃花羹,里头还加入了自己身上的几滴神之血,以期能够帮助白子画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卜元鼎之毒。
纵然花千骨再恨白子画,也是因为她深爱白子画。
在她还未想出万全之策来解救白子画,甚至是在她还未想出如何才能取得九方神器以召唤出炎水玉来替白子画解毒之前,白子画必须好好地活着,哪怕这代价是要她滴尽了身上所有的神之血也没关系,她只要白子画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当花千骨一来到塔室门外,便已透过未关上的大门,看见云舒尘正坐在白子画的对面,也恰好背对着花千骨。
就算是如此,五感清明的云舒尘还是感应到了花千骨的所在,唯独身中卜元鼎之毒的白子画的身体已经渐渐地变得虚弱,甚至是他的五感也已经渐渐地变得迟钝了,看来这卜元鼎之毒已然渗透了白子画体内的每一寸骨血。
花千骨的心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妒火,就在她正欲抬脚步入塔室之际,云舒尘立即从墟鼎里取出了一罐小小的琉璃玉瓶,微笑道:“师父,这是徒儿用卜元鼎给您炼制的雪清丹,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一天须服用三次,您可一定要按时服用啊!”
这一番话猛地让花千骨即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而后连忙躲到一处不易令人察觉却又能听到声音的地方去,默默地偷听着白子画与云舒尘的谈话内容。
白子画从云舒尘的手里接过那一瓶雪清丹,闭了闭眼,透过那一罐琉璃玉瓶,仔细地感受着云舒尘残留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