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理直气壮,我竟无言反驳。
见霓漫天与朔风吃瘪的样儿,云舒尘顿时忍俊不禁,伸手先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咱们同在一座山里,怎么想要见面就不容易了?你们不能来绝情殿找我玩儿,我自会去贪婪殿找你们玩儿的。”
霓漫天微笑道:“你可不准反悔!”
沉默不语的朔风只是定定地看着云舒尘,然而云舒尘依然知道,那双眼眸传达出来的意思与霓漫天一样。
“好。”云舒尘笑答道。
……
三人吃过早膳之后,已近卯时,便开始分道扬镳了。
朔风与霓漫天御剑飞往了贪婪殿,云舒尘与花千骨则御剑飞往了绝情殿。
不过一会儿,二人终于抵达了绝情殿。
霎时间,云舒尘的耳边传来了花千骨与待在她耳里的灵虫——糖宝的惊叹声,而她却一声惊叹也说不出来,几度欲言又止的,就是无法与花千骨、糖宝一样,由衷地赞叹绝情殿的庄严巍峨与雄伟壮观。
这座绝情殿曾是她的家,闭上双眼,她也能知道该往何处走,就是她就寝的寝殿、打坐修行的塔室、批阅卷宗的书心阁……
云舒尘闭了闭眼,面色微微苍白,神情比起以往是更加冷漠了。
花千骨与糖宝见云舒尘的脸色时而恍惚时而漠然,均以为是她们太吵了,惹得云舒尘不悦,就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纵是有心想要关怀她怎么了,也还不敢开口。
不晓得怎么的,花千骨与糖宝对云舒尘总有一种恐惧感——前者是因为云舒尘有时候实在是太像白子画了,再加上南宫姐妹的事件,更让她觉得云舒尘难以亲近;后者是因为它感觉到云舒尘的魂魄透着一丝极其浅淡却是十分骇人的怨气,让它每每一看见云舒尘就是打从心里不寒而栗。
他人看云舒尘的脸色会以为她是心情不佳,只有云舒尘明白,自己是在极力地压制着心中一直翻涌不息的酸涩。
明明她是回到了家,却又不是自己的家。
三千多年以前的绝情殿与三千多年以后的绝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不同的只是长留自创派以来一代代地掌管这绝情殿的掌门罢了。
绝情殿可以是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的家,也可以是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的家,却不会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它永远是下一代掌门的家。
“我在正殿。”
白子画清冷又飘渺的嗓音幽幽传来,唤醒了正在黯然神伤的云舒尘。
……
正殿东侧,露风石处。
白子画遗世而独立,衣袂翩然,仿佛将要乘风而去。
云舒尘与花千骨双双跪下,恭敬地磕头道:“拜见师父。”
白子画微微侧身,平淡悠远的双眸瞥了云舒尘与花千骨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师父。”
见云舒尘与花千骨站了起来,白子画转移视线,看向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景,须臾才缓缓地开口说话。
“这绝情殿里有很多房间,你们可以选一间自己喜欢的。”
“绝情殿里并无禁地,你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必事事向我请示。”
云舒尘与花千骨齐声道:“是,师父。”
花千骨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给自己壮胆,嗫嚅道:“师父,糖宝可否也住在这绝情殿?”
白子画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之后,耳边尽是萧萧作响的风声。
师徒三人静默地站在此处,一动也不动的,兀自各怀心思。
仿佛过了良久,白子画突然问道:“从这儿往下看,你们看到了什么?”
花千骨挠了挠脑袋,回答道:“师父,请恕徒儿愚昧,我只看到了长留山。”
云舒尘略显愣怔地看着眼前的风景,魂不守舍道:“回禀师父,徒儿看到了天下苍生……”
——那是曾经的她守护了上千年的天下苍生。
言罢,白子画清癯的身躯一顿。
他再次转过身来,双眸只是定定地望着云舒尘,却见云舒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神情怅惘,那深邃幽远的眸光似乎暗藏着丝丝凄惶之色。
片刻之后,白子画淡漠地瞥向了花千骨一眼,低声道:“你听好了,凡人只能用眼睛去观看目所能及的事物,而我们修道之人要用心去感受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
云舒尘全然听不见白子画所言,也看不见白子画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她兀自怔忪地看着眼前的景致,似是海天一色落眼底,又似是云水苍茫余空寂。
直至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猝不及防地到来,白子画这才明白云舒尘此时此刻的心境——
原是归家游子,不料流年暗中偷换,却成了飘零客。
作者有话要说: 雾草我在码这一章的时候,猛然想起了欧阳少恭的《飘零曲·琴心何在》中的“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这滋味简直虐_(:з」∠)_
【修改设定:原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门的云舒尘更改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
☆、第二十四章 回雪剑
离开露风石之后,白子画亲自带着云舒尘与花千骨在绝情殿里四处转转,三人围绕着正殿从东侧开始走起,接着就是南侧、西侧,再来就是北侧。
在绝情殿的正殿北侧之处,绝大多数的房间都是作为收藏器物之用,有收藏乐器之用的琴阁、有收藏古籍书册之用的书阁、有收藏画作之用的画阁、有收藏以剑为主要兵器之用的剑阁……
到了云舒尘成为长留掌门的时候,由于她素日喜爱饮酒,就专门在正殿北侧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弄了一个酒阁出来,里面收藏着许多坛或是她亲手酿制的美酒又或是他人相送的佳酿。
云舒尘的心神正在恍惚的当儿,白子画已然带着她与花千骨走进了剑阁。
剑阁里,凡是目所能及之处皆有剑台,剑台上尽是各式各样的宝剑,每一把剑都透着淡淡的灵气,无不昭示着这剑阁里的每一把剑都是上品的。
凭借着曾经熟悉的灵力波动,云舒尘循着感应望去,定睛一看,不禁心神一震,就径自地走向了那一座位列第三的剑台去。
一把把宝剑如高峰屹立,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然而此刻的云舒尘只注意到了那一把通身如雪照云光般清亮通透的宝剑。
那是……
“这里就是剑阁,这里的每一把剑都大有来头,皆是历代长留掌门收藏并流传下来的。”
白子画清冷而悠缓的低沉嗓音瞬间唤回了总是云舒尘的思绪,背对着白子画与花千骨的云舒尘暗暗攥紧了拳头,任由指尖刺痛掌心,好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并且努力地平复情绪。
“舒尘,我已将断念剑赠予了千骨,却是还未择一把好剑赠予你……”
“既然今日已来到了这剑阁,你就在此亲自选一把自己喜欢的剑吧……”
云舒尘转过身来,微微颔首向白子画道了谢,就不疾不徐地指向了那一把通身如雪照云光般清亮通透的宝剑,表面上是镇定自若,实则心里五味杂陈,不晓得该如何名状。
“师父,徒儿想要这把剑。”
这么快就选好了?
白子画立即抬眸望去,淡漠而深邃的眸光有着瞬间的微微一漾,似是惊诧,又似是疑惑,旋即恢复一片古井无波,他不阻止也不反对,只是淡淡地解说着那把剑的来历。
“那是回雪剑……”
“相传上古雪神铸造此剑时,融入了自身精血一滴,是以此剑极具灵性。”
“它曾是本派开山祖师的佩剑,自本派开山祖师陨落之后,再也无人能够让它认主。”
“若是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驾驭它自是可行的,若是你想要让它认主就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一旁的花千骨听得津津有味,而云舒尘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想起了当初的她也是被师父聂长宁带来剑阁选择一把好剑,她一眼就看中了回雪剑。
师父聂长宁比起师父白子画还要冷淡几分,就连那是回雪剑,他也没有给自己介绍只言片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尚未执起回雪剑就猝不及防地被回雪剑充沛的灵力给狠狠地弹开了。
那时的云舒尘比起如今的云舒尘还要狂傲自负,也比起如今的云舒尘还要有越挫越勇的拼搏与韧劲——这把破剑越是不让我得到,我就越是要得到这把破剑,我就不信自己征服不了这把破剑!
经过几番的屡战屡败以及屡败屡战,回雪剑终是肯为她所有了,静静地站在一旁围观许久的师父聂长宁这才轻启薄唇,缓缓地告知她关于回雪剑的来历。
听了师父聂长宁的解说,云舒尘觉得自己好生厉害之余,也愈加对这把回雪剑爱不释手。
直到云舒尘继任为长留掌门并且以长留掌门的象征——横霜剑作为佩剑之后,她就很少使用这把回雪剑了。
回雪剑,你可还会为我所用吗?
云舒尘不再多作他想,兀自伸出素手轻轻地碰了碰回雪剑的剑柄,见回雪剑毫无反应,就大胆地握住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