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叫翠儿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道:“下剩的你拿去吃酒。”
毛大喜之不尽,忙谢了拿下去。
过了两日,蒋玉菡果然送了十几口箱子来,一面坐下吃茶,一面道:“我挑了三十来口箱子,这是十七箱,给姐姐的,我那里还有十四箱,我正打算开个古董铺子呢!”
蒋玉菡已挑好了门面,离当今的潜邸不远,又有忠顺王庇佑,再好不过了。
琳琅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看,只见各色古瓷四箱,各样青铜器皿两箱,各色紫檀小摆件两箱,黄杨木小摆件一箱,书画、字帖一箱,各色上等毛皮两箱,下剩玉如意蜜蜡佛玛瑙碟翡翠碗水晶瓶珠宝盆景等等难以计数,不由得暗暗吃惊,怪道都说甄家比贾家还富,单是这些东西,也有许多比贾家有的还要惊人骇目。
翠儿等人都看得目眩神夺,咋舌道:“这么些好东西,咱们家统共才有几件?”
琳琅道:“甄家百年积累,接驾四次,他们家的东西,件件都是金山银海雕琢出来,谁家能比?若不是大哥打仗得了些东西,只怕咱们家没一件能比得上。”
蒋玉菡在她身后道:“姐姐觉得如何?我挑的可都是好东西。”
琳琅道:“东西太好了些。”
蒋玉菡不解。
琳琅指着一个赤金累丝宝石灵芝的盆景儿,一尺来高,其宝石瑰丽灿烂,绚丽夺目,道:“古董瓷器书画也罢了,只是这样名贵的东西也卖?早该收入国库才是!”
蒋玉菡笑道:“自然是讨了王爷的欢喜,王爷说咱们家穷,多挑些好的。”
琳琅却摇头道:“我不信这话儿。”
见她如此,蒋玉菡方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甄家获罪,押解进京的许多人吃不过苦,路上已经死了好几个,待进到京城,又有无数罪名,在这当头,有几个敢买他们家抄出来的东西?国库又要用钱,所有东西都贱卖了。忠顺王爷管这事,王爷说,他最爱抄家,明儿该抄谁家了,他亲自去办,因此他老人家自己留了好些东西,下剩不要的才轮到我们挑。”
指着那个宝石盆景儿,道:“这件东西还是太祖皇帝南下,甄家接驾时摆过的,忠顺王爷挑了七八个比这更好的,这个我才拿来给姐姐,请人重新修整一番便是新东西,以后万寿节千秋节送礼用上岂不是极妙?我那里也有一个,并不算违制。”
琳琅仍不放心,问道:“果然无事?”
蒋玉菡笑道:“姐姐只管放心,无事。毕竟是朝廷按官价发卖的,谁买都无罪,只是京城中许多人和甄家都有来往,现今见甄家倒了,个个避而远之,恨不得立时没有丝毫干系,因此也不敢来买这些东西,以前那些人家可没少买。”
琳琅一想也是,遂也放下心来,命人将东西收入库中。
作者有话要说:抽死我了~
早上没发上,炒菜时烫到爪子了,疼得半死,去敷药才回来,发了好久才发上,明天一早结局,连发,我还有最后两章就写完了。
☆、068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甄家一倒,许多世家失去了背后的大树,也相继被弹劾,并查出罪证,并没有逃过抄家的命运。五城兵马司的兵如狼似虎一般,包围了无数宅邸,押解一串主子奴才出来,又拉出一车又一车的东西穿街过巷,罪名一定,便即发卖。
一时之间,春雪未融,血已染街头,满京城里人人自危,走动也少了许多。
蒋玉菡陆陆续续又买了不少官价发卖的古董玩意,也为琳琅买了一些,自然比不过甄家所卖的东西多,但精挑细选下来,杨家的库房里倒也多了三四口箱子。
此时此刻,他们姐弟两个的人脉便显出好处来,在这些掌管抄家并发卖官奴财物的各个衙门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二人与他们有几分交情,还有跟杨海一起打过仗的兄弟当差,往年多受杨海照应,故此琳琅姐弟总能以极便宜的价钱买到最好的东西。
琳琅把玩着才得的紫檀底座乌木枝干蜜蜡梅花盆景,虬枝铁干,娇黄点点,细而不弱,柔而不软,清丽雅洁,极是孤傲。
蜜蜡贵若宝石,看着贱价买来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是稀世珍宝,也不知道这得花费多少钱,又得耗费几代心血,才能累积如斯,当今圣上不抄他们抄谁?在以往,这些都是琳琅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贝,但现在却是一箱一箱几百两银子就能买来。
这是谁家的东西,琳琅也不记得了,叫翠儿收起来,笑道:“这梅花儿好,等林姑娘来了,送她,她必是极爱的。”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的生日,既知贾家抄家在即,琳琅也不送什么名贵东西了,只用心给她做了一身衣裳。
翠儿收好后,转身见琳琅又在摆弄一座自鸣钟,便笑道:“林姑娘该进京了罢?”
琳琅屈指一算,道:“林大爷去年秋闱高中,虽非第一,但是第六名也足以让人赞叹不已了,今年也要参加春闱,因此林姑娘信中说二月初合家必到,没有几天了。”三年一次,一省取士三百人,足见林朗之才智。
翠儿笑道:“不但林大爷中了,还有林姑娘的女婿庄五爷也中了呢。”
琳琅道:“他们是读书人家,这也不算什么,若不是年纪小,只怕三年前便参加秋闱春闱了。前儿在仇都尉家吃酒,大家还说他们庄家指不定是一门七翰林呢!”
庄学士、庄御使和四个儿子皆是翰林院出身,在京城端的清名显赫,如今幼子也已中举,却是长安城第二名,较之林朗更胜一筹,只待今年春闱金榜题名,再进翰林,同时也盼着林如海一家进京,好让庄秀和林黛玉早日成亲,凑成双喜临门。
因此,庄家一面预备庄秀考试,一面预备两小的婚事,不料已过了二月十五,仍未听得林家进京的消息,在岸边时时刻刻等候的下人也没见到林家进京的影子,这下不但庄家急了,便是琳琅心中亦十分担忧。
却说此时黛玉和林朗姐弟两个正守着林如海寸步不离。
原来林家正欲启程时,林如海忽而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神魂不属,他的身体素来不好,虽说这两年调养十分精心,但经不起劳累,因此只得取消行程,打发人进京送信。
林如海强撑着给黛玉行了及笄之礼,便一口鲜血喷出,又昏迷数日才醒。
上房中,林如海靠着引枕,裹着一件青肷披风,身上还盖着一幅虎皮褥子,若说早两年鬓边只见斑点,如今却已花白了泰半,容貌虽俊雅依旧,颜色却苍白无比,双眼噙着无限慈爱,望着床畔的一双儿女,道:“你们不必担心为父,只是可惜了朗儿,此时本该在京城里预备参加春闱才是,偏因我这病耽误了。”
林朗淡淡一笑,这几年经林如海一番□,气度愈发沉稳,容貌更显绝俗,道:“父亲的身子要紧,孩儿今年不考,再等三年也无妨。”
林如海又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叹道:“也耽误了玉儿的终身。”
黛玉娇嗔道:“耽误什么?我才不想离家别父呢!”
林如海不觉笑道:“你都这么大了,终归是要出嫁的。原想着今年送你进京待嫁,朗儿考试,谁知造化弄人!罢了,不提这些。信可送过去了?得向亲家致歉才是。”
林朗笑道:“父亲不必担忧,书信已经送过去了。姐夫家一封,外祖母家一封,还有杨都司家一封,并些礼物,别的也没了。”琳琅待黛玉亦是一片赤诚,几年下来,从未断过往来,姐弟二人自然乐得和她亲近。
林如海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子如斯,一生无憾矣。
论起模样,黛玉更像他,而林朗则更像贾敏,行事也要比黛玉圆滑许多。
林朗道:“给姐姐预备的嫁妆,我已打发管家先行乘船送到京城安置,等我们再去的时候便是轻车简从了,到时也不用十分忙乱。”
林如海更加欢喜,道:“如此甚好。”
提到嫁妆,黛玉飞红了脸,随即拉着林如海的手道:“爹,您须得好好骂朗儿一顿!我的话他都不听!”
林如海笑道:“你说什么他不听了?叫我也听听。”
黛玉跺跺脚,一脸不满地叫道:“爹!”
林朗笑道:“姐姐怨我把娘留下的嫁妆都塞在她的嫁妆里了。”
林如海恍然,忙道:“我原说过,你们母亲的嫁妆,珠宝首饰和各样家具都给玉儿,古董、书画、金银和朗儿各分一半,朗儿怎么都给玉儿了?”
黛玉道:“我就这么说他呢!我就已经比他得的多了两倍,不要他再给我,他偏给。”
林朗看着姐姐白里透红的脸色,娇态十分可人,经这些年调理,黛玉的身子也大好了,他终是能欢欢喜喜地送姐姐出嫁,安安心心地在家服侍老父,遂笑道:“林家几代的家业都是孩儿继承的,多给姐姐些东西算什么?人家常说十里红妆,咱们家虽没有,可也不能让人小觑了不是?再说咱们家在朝堂上无人,嫁妆上更该厚一些,姐姐嫁过去才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