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家的女仆明明看到店长一早就在店里了。你们赤司屋难道想店大欺客?”少女生气的调调实在吓人,店员们点头哈腰的道歉。赤司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赤司桑!”少女一见到他,脸上就绽开笑容,刚才的怒火冲天瞬间消散。那是一个长发披肩,头上带着时髦蝴蝶结的少女,身上穿着女校的制服。能穿上这身制服的淑女,已经足够说明她身份显赫了。少女的行事作风也非常洋派,并不拘礼于男女之防。她凑近了说:“赤司桑之前说的衣服到货了?”
“嗯。”赤司不卑不亢的微笑了一下:“去给佐伯大小姐取来试穿吧。”
“我可不会穿和服啊,赤司桑要帮我穿哦。”这位大小姐撒娇着说。
赤司再次报以礼貌的微笑,想要推脱。
这位大小姐是店里的常客,虽说是常客,却并不是每次都会购入衣料服装。心情好会购买一把普通阳伞,心情不好连手帕都不会买一条。虽然吝啬又活泼过头,但毕竟是身份高贵的大小姐,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赤司不高兴的,只是她每次必定让自己帮忙试穿和服这一事:如果是客人的要求,店长自然有帮忙穿衣服的义务。可他,总觉得这位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个人在更衣室独处,虽然隔着面料厚实的襦袢,这位大小姐的小动作也一览无遗。
现在越来越多的进步女性在关注性骚扰的问题了,为什么就没有女性针对男性性骚扰的措施呢?男性的心情就不重要吗?
总之真的不想给她穿衣服。如何不抹对方面子的情况下拒绝,他还在思考。
“有人在吗?”就在此时,有新客人登门了。众星捧月般围着佐伯大小姐的店员们纷纷回到岗位接待,而赤司,早就在听到那声问话时愣住了: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走进来的是个比佐伯大小姐还时髦的多的少女。她的头发烫成时下看来也相当大胆的欧式宫廷卷发,整齐而富有光泽的小卷非常端庄。身上穿着层次感十足的连衣裙,层层叠叠的蕾丝在胸前袖口堆出华美的波浪。第一眼看上去,就像童话书中的公主一样。只是这位洋气的公主长着一张古典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淡漠孤高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在她面前低下头去。
“是是,这位小姐,里面请。”伙计非常有眼色的判断出这位陌生客人的购买能力,把她带到整个店最精华的地方:“您慢慢挑选。”
“肯定是哪家暴发户的女儿,你瞧她一身洋装却来逛绸缎庄,多好笑啊。我们快去试衣服吧。”佐伯大小姐说着就要去挽赤司的手臂。
“她手上的衣服。我要了。”哪知道那边试衣服的央求话音还未落,新来的这位陌生小姐就开口了。
“你!”佐伯大小姐想要生气。伙计赶紧把另一套同样价值不菲的衣服递过去:“那件不适合您白皙的皮肤,这件怎么样呢?”
“那个,我也要了。”像故意跟她对着干一样,陌生的小姐面无表情的说。
佐伯大小姐生气了。她当即抓起店里用来搭配衣物的珍珠项链,还没等她扔出去,这边陌生的小姐又说:“手里拿的,我买下了。”
“真对不起。”伙计憋着笑,从佐伯大小姐手里小心的接过珍珠项链,装进盒子,放在陌生小姐的面前。
“赤司桑,她是谁!!”最后,佐伯大小姐使出了杀手锏,一跺脚,委屈的就要开始哭。
“我是谁不重要。你看不出来他不喜欢帮你穿衣服吗?”陌生的小姐淡淡的看着佐伯大小姐夸张的表演:“今天,你摸哪件,我就买哪件。明白了吗?”
“……”赤司摸了摸鼻子,他想笑,又觉得得罪客人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只好不说话。
“哼!”终于意识到财力的差距,佐伯大小姐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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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稍微松了口气。
“请问,这些衣服首饰您真的要买下来吗?”伙计带着期待的表情看着财大气粗的陌生客人。
赤司连忙阻止,这不是趁机敲诈吗?对方已经帮自己解了围,这就足够了。
谁知道这位陌生的客人却点头:“嗯。”她打开钱包,想了想,直接把钱包塞到了赤司手里:“多退少补。衣服包好,我会派人来拿。”说完,竟就这样离开了。
“少主,这是您的朋友吗?”伙计带着七分崇敬三分艳羡:“佐伯大小姐试了三次都没舍得买的衣服,那位小姐手一挥就买啦,我们这肯定没有这么阔绰的人家,是新搬来的吧?”
赤司神色复杂的捏着少女塞给他的钱包,难道是她吗?
这天店又提早打烊了。这也是迫不得已。最近又出了几次事故,人心惶惶。听说只是走在路上就会被“试刀”砍死,偏偏对方是地位高贵的人,死了都无处伸冤,只能躲起来罢了。
不仅自己的店没生意,赤司接到来信,本家的许多产业都受到牵连,再加上层层重税,形势很不乐观。父亲也有捐个一官半职的想法,也在暗示过他多和某些名媛们来往。赤司被来信弄得更加没兴致,索性坐上电车,去平日进货的港口看看。
碰巧就赶上了骚乱。
码头总是充满骚乱的地方。
据说有外国人和本地人起了冲突,结果巡警带走了本地人问话,却恭恭敬敬的把外国人送回府邸去了。听闻这件事的民众不知道被谁领导,目前都拥挤在事发地点,要求讨回公道。
这也是常见的事了。赤司按了一下平顶海军帽,不想继续看这注定不了了之的事件。然而,他的目光却被人群中几个怪异的身影吸引住了。他们是要——
“危险!”赤司这边才提醒了一声,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然而,想讨回公道的民众们和他一样,面对暴力时毫无抵抗能力。顿时有几个人受了伤。
怎么办?报警吗?他们还能依赖谁?谁还能看到他们受的苦呢?
他也是个大好男儿,他也有一腔的热血!赤司想往前走,手腕却被拉住了。他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赤司本来就因为不甘的情绪变得激动的心情,此刻愈加激动起来。
“我会解决。”身穿洋装的纤细少女郑重的向他保证:“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呆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
赤司很想问她:想要怎么解决?不会遇到危险吗?
下一秒,少女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从她身后冲出的几个人三两下就解决了引发骚乱的源头,个个被压着蹲在地上。而她,准确着指挥着还在发愣的民众把伤员送往医院。
“大小姐,已经问出来了,这几人自称是攘夷志士,这么做是为了给麻木的国人敲响警钟!”身侧佩刀的一个青年向少女汇报状况。
赤司远远的看着,听着,一腔的热血渐渐地凉了下来。当下,佩刀的不见的是武士,可被佩刀人供奉在中心的,必然是武家的公主。那已经是跟他无缘的阶级了。
“你们说自己是攘夷志士?”少女冷漠的看着蹲在地上仍恶狠狠抬头的贼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从今天起,不再是了。把他们送去警局。”
“你们这些藩狗!!!”
“劣绅豪强!!!贱女人!!”
被拖走的人还在嚎叫着辱骂,但洋装的少女充耳不闻。她肃穆的对木然的跟风起哄、又木然被恶人欺凌的众人说:“生气和嫉妒是没有用的。赌气和放弃也不会有所改变。你们没有谁能依赖,谁也不会看到你们受的苦。要想被人看到的话,就只有比他更强。”
不知道是否有人听懂,这本来也不重要。少女快速的消失在人群中,等赤司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离了是非中心。
“刚才那种地方不要久待。硬把你拽开,是我失礼了。”直到坐上人力车,少女才放开他的手。
赤司站起来,表示不愿和她同坐:“失礼的是我才对,您这样的身份——”
“身份没什么关系。”少女又往旁边挪开一点,“别人都看过来了,请坐吧。”
赤司重新坐在了她的旁边。他对自己的身份很满足,虽然出身商贾,但是赤司家财力雄厚,各方打点到位,除了没有官职虚名,别的不缺什么。他甚至比武家的公子们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都更为优渥。从不知自卑为何物的赤司现在抬出身份当幌子,只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对眼前这个少女产生了憧憬和无奈罢了。
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一切都不曾开始,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