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贾母房中早就开了锅,不贾政夫妇,就是族中好些个族老都在,连不太管事儿的贾珍也带着儿子贾蓉过来了。这国公府摘牌匾可不是事儿!荣宁二府所挂的敕造牌匾就是贾氏一族的脸面,更是依仗。如今贾赦为了‘一己之私’摘就摘了,这些人怎么坐得住?
在他们看来贾赦就是为了那个礼部主事的缺而摘了公国牌匾的。也不管事实如何,反正是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他们总是要来讨个法的。可是这事儿找贾政没用,贾赦又在衙里不回来,他们总不能上衙门里闹去,那不是找皇帝的不痛快?他们还没那胆量,于是就都涌道贾母这里来了。贾母也是气愤难当,可是现下却不得不黑着脸和这些个族老东拉西扯打太极。
当琥珀进来禀告:“大老爷到了”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安静了下来,贾母也很有气势的道:“还不把那逆子叫进来?等着我去请呢?!”贾赦进了屋里连安都还没来得及请就被贾母呵道:“还不给我跪下!”抬头一看贾母满脸的狠历,眼角再一瞟贾政是满脸的不悦,王夫人是满眼的阴沉,贾珍也是满脸的不赞同,而族老们已经七嘴八舌开了,只有贾蓉还懵懂的站在一旁不知所谓。贾赦便在心中不住的冷笑,面儿上却是诚惶诚恐的道:“儿子不知老太太为何动怒?”
他不话还好,他这一贾母更是气的倒仰。怒道:“敕造的牌匾,那是父祖两辈人拿命挣回的荣光,你不知添光溢彩也就罢了,今儿还双手丢了出去,你可对得起你祖宗?可对得起你父亲?”贾母这里完,那边儿又有人道:“那牌匾也不是你一人的,乃是整个贾氏一族的荣光,怎可为你一人之私而这般糟践!?”
贾赦一听乐了,敢情守制交还在这些人嘴里就成了糟践了。嘴里却道:“咱府上现今可没有国公了!挂着那牌匾就是违制,违制是个什么罪大家心里明白。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完也不等贾母叫起,自己个儿站了起来,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道:“谁要是觉得自己个儿脑袋比较硬,谁请圣上给他家挂去。”
贾赦这话把一屋子人都噎得够呛,就连贾母脸色气的发白也只出一句:“我还没死呢!这府里何时由得你做主了?”可是这会子这话还有用吗?所以贾赦又跪下了:“这将军府府里儿子这个一等将军也从来未曾做过什么主。如今只求母亲给儿子一条活路,儿子不想死!再明儿个礼部工部的人就来了,二弟便在工部任职,他应该是清楚的,圣旨以下,此事断无更改,除非谁敢抗旨,反正儿子不敢!”
好吧一段儿话,气的贾母背过气去了,众人又是一阵的忙碌,好不容易贾母顺过气来,也知道圣意难违,只好到:“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完又哭了起来,什么没脸见国公啊,什么没脸见祖宗啊,什么贾赦不孝啊,等等等等,反正贾赦是铁了心的当听不见,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贾政见贾母如此也只好劝道:“事已至此母亲保重才是,儿孙还,还需要靠老太太教导庇佑。”“……”等等。
贾赦在心中嗤笑不已,端的是会做好人,这还没想完呢,贾政又对贾赦道:“大哥太糊涂,这样的大事也不知和家里商量一二,便是告知母亲一声母亲也自有主张。”贾赦心里那个气啊,和你们?你们还能让我上折子吗?等着砍头的可是我!可是此话,贾赦却是不敢的,于是便也不做声。
族老见此时一团乱知道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且圣旨都下了,还能怎么办?便也匆匆离去,只贾珍在离去前犹豫了一下道:“赦大伯糊涂了,这敕造牌匾乃先皇所赐,便是皇帝也是不敢取就取的。再者这牌匾悬挂近百年,赦大伯不提,皇帝怎会想起来?”完摇摇头走了,贾赦听了心中冷笑,单只见今天圣上表现就知道圣上对此是高兴的,不是不敢,皇帝现在是还没腾出心思来,等得了闲想起来,那就是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贾政夫妇和贾赦时,贾母也不哭了,刀子似的目光盯着贾赦道:“罢,这事儿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个儿是想不出这些的!”好吧,却是是知子莫若母,贾赦自己确实想不到这些,但是他能把贾琏供出来嘛?当然不能,好不容易儿子出息了,于是只能胡扯道:“儿子先前在酒楼里偶然听了违制之事,心中害怕,也无人商量,又不敢打扰母亲,只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好些日子才想出了这法子,儿子是这府里袭爵之人,若圣上责罚,儿子首当其罪。儿子怕死!”
听完贾赦的话,贾母是不信的。王夫人也是满眼的探究,显然也不太相信。只有贾政满眼的鄙夷,很是瞧不起贾赦的胆,但他是正人君子不能什么。贾母见贾赦不愿实话,心里恼恨,却在瞧见王夫人一脸阴狠的时候想到:让她吃些亏收敛些也是好的,不然就不好控制了。于是对贾赦无力的挥挥手道:“事已如此,我们亦是无可奈何了,你且回去吧。往后断不可擅自做主!”完又狠狠的瞪了贾赦一眼,其实她也确实是没有办法,这圣旨都下了,她也不敢抗旨啊。
贾赦退下后,王夫人还想什么,贾母却是满脸疲惫的闭着眼对她也挥了挥手道:“你们也早些回去吧,我累了。”贾政可是大孝子,见贾母累了,就赶紧拉着王夫人告退离开。等所有人都走后贾母猛地睁开了眼对鸳鸯道:“去将你赖嬷嬷给我找来!”鸳鸯见贾母眼神冰得能掉出渣来,不敢多言,连忙转身出去找赖嬷嬷去。
不一会儿赖嬷嬷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见贾母脸色难看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不好多劝。贾母见她来了便把她叫至身前儿道:“你去查查这段日子大老爷都跟谁走的近便,瞧瞧到底是谁给大老爷出的主意,这起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查出来定不能轻饶!”赖嬷嬷见贾母满眼的狠历,这神色可是自从先老太太去了就没在贾母脸色见到过,赖嬷嬷也是心里一突连忙应了下来。
第二日赖嬷嬷又来了贾母屋里,见王夫人在便立在一旁没有话,贾母一见知道事情有了进展,打发了王夫人出去。更是在王夫人离去后贾母以让鸳鸯去给赖嬷嬷倒茶为由也打发得远远地。赖嬷嬷才靠了近来对贾母道:“没打探出来是谁,之前大老爷也只是整日里在府中与丫鬟姨娘玩闹,月初的时候倒是收了封琏二爷从扬州送来的信,之后大老爷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出来睡了两日方醒,醒来就打发了院子里的丫鬟姨娘们,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赖嬷嬷道这里贾母便想起之前老大把自己关在书房出来睡了两日的事,原以为是和那起子丫鬟姨娘在书房胡闹,现今看来却不是,不得那时候就已经在谋划此事,可见于贾琏那封信有关系。越想越觉得如此,不由得将贾琏也恼恨上了。
王夫人在贾母房中虽有眼线,离开时也已经暗示过了,可惜赖嬷嬷贴在贾母的耳朵的声,就连鸳鸯也没听见赖嬷嬷究竟对贾母了什么,只是贾母的脸色很是难看,眼神也很是冷淡。王夫人自然更无法知道赖嬷嬷和贾母了什么,但是她却又打起了让娘家侄女嫁进荣国府里帮衬自己的主意。此时她还不知王子腾的想法,还在思量着怎么才能动哥哥嫂嫂同意这门亲事。
☆、第二十六回 一等将军府(三)
自从圣上了贾赦为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之后,贾赦便日日早起到衙门当差不提。只第二日贾母还没来得及得到赖嬷嬷的消息,礼部和工部便已经来人,这里好也是曾经的国公府,如今即便不是了,那也是一等将军府,再者贾赦和贾政还在礼部工部任职呢,所以来人也很是客气,不过是将违制之处一一记录,而后工部在派人依着记录一一拆除。除了门口的牌匾从敕造荣国府,变成了一等将军府,荣禧堂的规制也没大动,只是略作整修,别的并无甚改变。
倒是让来的人都知道这一等将军府住在主院的不是贾赦这位一等将军,而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贾政。当然,够品级的大多都知道,却也只是当个笑话,并不出来得罪人,但是这些七八品的官员平日里那里去得这些个豪门大院的消息?于是,此事又在这些低级官员中传的沸沸扬扬。
贾政每日在衙门里见得也不过是五六品甚至七八品的官吏,如今大家都亦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即便这些个人都不当着他的面儿,到底还是让贾政知道了,原本贾政认为自己国公之子,和这些寒门吏再一个衙门里就是丢脸的事儿,奈何十几年也就从六品升到了从五品避无可避。如今再看这些人的眼神,更觉待不下去,于是上衙门的时间久更少了,除了偶尔应个卯以为,大多都与家中清客们谈诗论画基本不上衙门了。
心中对于贾赦更是恼恨的不行,可是他是正人君子,不能背后言人之过,于是便闷在心里也不同谁,只是眼神越加的冰冷。可巧宝玉再两月九岁了,贾政便有事无事把他叫来,或考效功课,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顿呵骂,以泄心中郁气。
原本看着这事儿就该这么平静下来了,谁想这日户部来人了,是要收回邑田,贾母一听差没昏了过去,王夫人却不由得庆幸自己原打算卖掉一部分,只是因着远在金陵给薛王氏去的信又还没回复,才没卖掉,不然这会子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即便如此也吓得她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她不明白好好的祖产怎么就要被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