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贾赦有事儿要跟邢夫人交代便也不和她计较,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邢夫人还坐在那么远的地方动也不动,就瞪了她一眼道:“给老爷泡茶来都不知道了?”邢夫人赶紧站起来跑了出去叫人泡茶。没一会儿春梅给贾赦端了茶进来,见贾赦也不说话,抛了个春波荡漾的媚眼儿便自动的往贾赦怀里靠了过来,谁知今儿贾赦心里有事儿并不理会。
一脚踢开了春梅,斜眼瞪着邢夫人道:“还不撵了出去?”邢夫人哪有不愿意的?这些丫鬟姨娘们从来就没有一个拿正眼瞧她的,今儿既然贾赦愿意给她做脸,为何要拒绝?于是连忙端起正房太太的谱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要我请你出去?”瞧,这就是近墨者黑,把贾赦的话学了原封不动,平时没机会表现,这会子全用上了。
等春梅出去了,邢夫人很有觉悟的自己关好了门,这让贾赦很是满意。贾赦这边儿刚想点头,抬头一看邢夫人又是坐的远远的。好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似的,心中便又是不喜,但想着自己要与邢夫人说的话便没吼她。很是平和的道:“坐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邢夫人难得得到贾赦如此平和的对待,心中有点诧异,但又怕贾赦一会儿发火,不敢多想连忙坐在了离贾赦最近的一个位置。
贾赦喝了口茶,想了想自己过两日要去做的事儿开口对邢夫人说道:“你要记住,你是老爷我的太太。”仅此一句邢夫人就愣了,不明白贾赦究竟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贾赦却不打算让她说话继续说道:“老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长房好。”说完贾赦闭上了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酝酿,更像是在犹豫。
见贾赦不再说话邢夫人连忙小心地问道:“老爷,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邢夫人刚说完贾赦突然睁开了眼,看着邢夫人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明白,你是老爷我的太太!是我们大房一脉的正房太太!”贾赦见邢夫人小心的看着自己,而眼里装满了茫然,心中有气。
但现在他必须先统一好自家后院,于是接着道:“过几天府里会出些事情,你要稳住。老太太可能会叫你过去,你且说一切不知便好。能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能说就把嘴闭严实了,什么也别说!这两天你也把院子里整理一下,该打发的打发了,该发卖的发卖了。院子里上上下下一定要干净些。”
邢夫人听贾赦的话一开始还在腹议:我本来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正房太太!你几时在正房呆过了?可是听到后面让她把院子清理一遍,她可是真的惊呆了!心中不住的在嘀咕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见贾赦已经说完,邢夫人便试探的说了句:“那都打发了谁来伺候老爷啊?”
贾赦瞟了她一眼嗤笑道:“老爷回头支了银子买新的就是。”这话倒是真话,贾赦心里想着之前给了贾琏一千两,那是必须找补回来的,到时候支了银子花五百支一千,三两下,银子就回来了。邢夫人听了这话也算是安心了,看来这老爷还是原来的老爷,又在心里狠狠地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打发了现今儿的,以后的再想法子就是!
贾赦院子里的事儿那里瞒得过贾母和当家太太王夫人?王夫人倒是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在当家也当不到大伯子屋里去。老太太就不一样了,一开始听说贾赦把自己关书房,那还真是没上心,猜他不过是在书房藏了个新的。昏睡了两天,老太太其实也不在意,但总得表示表示,于是便想着遣了鸳鸯去吧邢夫人叫过来。谁知贾赦这次因着要办大事,所以格外小心谨慎,和邢夫人说完便直接带着邢夫人往贾母这里来了——美其名曰:请安。
贾母见邢夫人还是那样低着头缩在贾赦后面,再看贾赦还是那么一副恭敬的样子,问了几句,又斥责邢夫人由着贾赦性子等等便让他二人离去,邢夫人虽心中有怨,但想想马上要把那些个狐媚子打发出去,心中气顺了两分,正在这时贾赦悄悄邢夫人旁边儿说了句:“就以老太太刚才给的理由把人都打发出去,打发的远些,别人让转了空子。”邢夫人立马领会,暗恼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但嘴里却说着:“老爷放心,我刚也想着呢。”说完抿嘴一笑。贾赦见她如此上道,心中满意也点了点头。
荣国府东边儿院子因着贾赦授权邢夫人整顿起来那是毫不手软的,除了自己的陪房几乎要将东边儿院子里的人卖光了,更是秉承贾赦的要求有多远打发多远,而且除了贴身衣物一概不许带出府去,别说那些珠环钗佩,便是衣裳也要留下来赏给好丫鬟。真可谓是“净身出户”了!可见邢夫人对这些人有多恨!
贾母很快便知道了这事儿,一张老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又让鸳鸯去吧邢夫人叫了过来斥道:“几件衣裳几件儿首饰值几个银子?你就这般的眼皮子浅?!你还要咱们荣国府的脸面不要了?!”老太太是越说越气,邢夫人这两天打发人得了不少好处便也不与老太太计较,贾母素来是个喜欢伶俐的人,这样子不说话反而让贾母更气,邢夫人却突然想到贾赦的交代说了一句:“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爷交代的。”好嘛贾赦说了:“你什么事儿也别往自己个儿身上揽!不管谁问什么只说不知道,或推说老爷我交代的就行。”这会子邢夫人用上了。贾母一听是自己儿子交代的,又素来知道那个儿子是个三不着五的混账货色,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摇了摇头挥手让邢夫人退下。
☆、第二十五回 一等将军府(二)
贾赦院子里的风波逐渐清净了下来,邢夫人原还担心不知道贾赦这次又弄个什么样的进来,贾赦却一连消停了好几日没有动静。要么就是在屋里喝茶把玩他那些古董珍玩,要么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日寅初刚过,贾赦难得的换上了他的一等将军服从自开的黑漆大门出去了。邢夫人见他如此,心里就是一突。想问但又不敢问,自从贾赦出门她便赶紧把王保善家的叫了来:“你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不对劲啊!今儿还穿了朝服出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邢夫人自然不会知道贾赦是一连等待了多日,平时朝会他是没资格上朝的,又不敢把折子交给别人,只得等十日一次的大朝会。趁着大朝会他有资格上朝亲自面圣递折子去了。
好吧,除了当初袭爵的时候,贾赦还没有面过圣,心中也很是紧张忐忑,邢夫人是没看见坐在车里的贾赦脸色苍白,额际有隐隐的汗迹,袖子的折子被他拿出来放回去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路就那么远,也不让贾赦有反悔的机会,车便已经停下了。贾赦掀开车帘子此时外面已经有不少马车停在午门外了。
卯正午门打开,也不管贾赦是不是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反正马车都往里面走了,贾赦也不能停在这里不动,他来的不晚还有好些个马车被他堵在后边呢。刚进午门便要下车,下马,虽然有例外,但贾赦显然没有这个资格。贾赦老实的下了车道门禁处登记,没办法贾赦同学第一次上朝,上次袭爵的时候只是临时召见,并不是上朝。等贾赦办完所有的登记手续大臣们大多已经在朝房等着了,贾赦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有认识的见贾赦来此都是诧异莫名,便是王子腾见着了他心中也是嗤笑不已,不明白只会吃酒作乐的贾赦怎会来上朝。贾赦心中紧张也将众人神色瞧在眼中,更不欲攀谈,便自己在廊庑下等候。
卯时三刻贾赦方随着各大臣进了太和门,大朝会便是在太和殿前广场上进行。贾赦不知道自己该站在那里,最后还是王子腾实在看不过去给他指了位置,贾赦嘴里虽着:“多谢子腾兄。”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当百官三呼万岁之后早朝正式开始,贾赦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递折子,却见已经有人出列,便想着等着朝会结束时在奏请。一开始贾赦还紧张万分,随着时间的流逝贾赦的紧张也流逝的差不多了,那些朝臣所奏之事在贾赦听来犹如催眠之曲,很快贾赦便低着头打起了瞌睡。
这本是大朝会,若站得太远皇帝也不会注意到,但是谁让贾赦袭的是一等将军爵呢?他又没有职务便只能按爵位品级站位,这不就站到了前边儿皇帝眼皮子地下了吗?
刚见贾赦皇帝还愣了一下,倒是旁边儿梁公公很有眼色的在皇帝边儿上声道:“荣国公去后贾将军亦来早朝倒是难得。”皇帝一听这话便知贾赦是谁了,见他低着头还一一的当下就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不愉。
这皇帝坐的高看得清楚,底下的人可看不到如此清楚,一开始就只贾赦旁边儿跟后边儿三五人发现,可这会子皇帝都盯着贾赦脸色不愉的再看了,其他人怎么忍得住?不由得都悄悄向贾赦看来,这一看大家都乐了,敢情贾赦已经睡着!
众人一想到皇帝那黑的跟锅底的脸色一下子都屏息静立,偌大的广场一下子就安静的落针可闻。于是贾赦那清浅的鼾声也传了出来,原本静立的大臣们一下子没忍住便有人笑了出来,皇帝那脸色就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若不是贾代善曾与他有救命之恩,今儿他都想要斩了贾赦了。想到贾代善不由得也替他悲伤,竟是身后无人能鼎力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