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笑笑,接过莺儿手中的匣子递给黛玉,湘云忙丢开贾老太太上前打开。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瞧,这团扇多精致?听宝姐姐说这是杭州清河坊的扇子呢。瞧瞧这画工,我问她要,她偏还舍不得,今儿又拿来送人了。”
别说黛玉听了心中好笑,难道史湘云不知道自己刚从姑苏过来?便是贾母也有些沉了脸色,宝钗见此忙打断了湘云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了?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
谁知史湘云方才的话,不仅仅贾母,迎春,邢岫烟及黛玉四人听见,便是远处站立的杨嬷嬷噎听了个明白。谁让史湘云生怕谁不知道似得,说得那般大声呢?
杨嬷嬷是什么人?只听一言半语便心里明镜似的。这边儿正说笑,雪雁拿着把扇子过来道:“姑娘你扇子忘屋里,可巧我瞧见了,扇子不见了,姑娘也不知会一声儿,纵是在忙也会先替姑娘寻了来不是?”
众人原并不在意,谁知转头看去,雪雁手里拿着一柄檀香扇,散发着阵阵木香,合着院子里的茉莉花香更是怡人。迎春不由得看了史湘云一眼,便是邢岫烟也小心的抬了抬眼,史湘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儿薛宝钗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先黛玉接过雪雁手中的扇子。只见扇骨上烫有一些花纹,好似莲花叶子。打开来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再看扇面,上面的钻孔西湖采莲图与扇骨上的烫花竟是练成一体,跃然而上。
薛宝钗看罢对史湘云轻声笑道:“云妹妹不知,这才是清河坊的极品扇子呢,这些扇叶子都是以树龄需要数十年以上上檀木制成,木质细腻、坚硬,木质中含有天然的芳香油,有“扇在香存”之誉。”
说罢将扇子还给黛玉道:“这一把檀香扇便是存放数十年,也依然香味幽雅纯正。不知林妹妹从何处得了这等好东西?”黛玉虽知她话中有话,却不以为意的道:“这不过是去年师傅送我的生辰礼罢了。那清河坊的老板与我师傅有旧。”
黛玉说罢便不欲再谈,将扇子收上交给了含笑。又对雪雁道:“你在屋里何处找到?我竟是不记得丢在了何处还好一顿子找呢。”
黛玉说完脸薛宝钗脸上都有了几许尴尬之色,却又很快隐去。一时探春惜春竟是带着宝玉一道来了,黛玉虽心中不愉,却也没说什么,只招呼大伙儿入席。
只见桌上六七十个大小不一的碟子,竟是一色的粉白定窑雕花碟,大的比那大口碗还大,小的只有茶碟大小,里面山南海北,中原外国,或干或鲜,或水或陆,竟是应有尽有。便是黛玉见了也在心中暗道王熙凤厉害,不过五十两银子竟弄出这许多来。
☆、第一百零七回 唇枪舌剑
薛宝钗并不知道黛玉还有位师傅,心中很是好奇。上桌后便急忙向史湘云打听,史湘云哪里会知道?二人知道邢岫烟与黛玉从前便相熟,又恰好邢岫烟坐在二人身旁,遂又向她打探。
谁知邢岫烟竟然摇头说:“从前在姑苏认识林姑娘的时候并没有听她说过她有师傅。”史湘云自然是不信的,薛宝钗也看着邢岫烟道:“云妹妹何苦为难邢姑娘呢?怕是邢姑娘也不好说罢了。”邢岫烟急忙解释道:“我真没听说过。”
薛宝钗听后却但笑不语,史湘云见此也是瘪嘴一笑道:“不过是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师傅,还故作神秘。”话语中虽满是不屑,却掩不去浓浓酸意。
惜春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也只是冷冷一笑,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老太太见到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笑道:“只吃也不好玩,咱们拿了骰子来寻点乐子才好。”宝玉却道:“老祖宗今儿姐姐妹妹都在这儿呢,莫不如咱们占花名儿好。”贾母一听笑道:“这个玩意儿也是极好的。”
黛玉屋里并无这些玩意,隧道:“你们谁有派人取了来才是,我这儿可是没有这些个玩意儿的。”一时侍书回去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袭人也回去取来装骰子的盒子。
王熙凤笑道:“你们这些个玩意儿我可不会,老祖宗也别为难我,便让我一旁看着做个司令才好。”贾母笑道:“那也由着你,不过是玩耍罢了。”
鸳鸯接过装象牙花名签字的签筒,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盛骰子的盒子,揭开给众人一看一眼复又合上,摇了一摇,再打开里面是七点,数至宝钗。
宝钗笑道:“竟是让我先,也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签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只看第一个便轮上宝钗,黛玉还没什么想法,可这支签字,她却记忆犹深!
前世原著中宝钗不就是抽出这一支签子吗?再看下面确有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黛玉便不由得转头看向宝钗,心中暗暗吃惊。众人见下面还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
虽说黛玉也陪着共饮了一杯,却有些心不在焉,但除了贾母竟是没人发现。此时众人正说笑着,不知谁说了一句“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却钻进了黛玉耳中。
黛玉抬头一看竟是宝玉,贾母坐在宝玉身侧自然听得更清,不由皱了皱眉头,却仍旧与众人说笑。宝钗执骰掷了一个十七点,转了一圈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什么呢。”
只见探春伸手随意的取出一根出来,自己一瞧,便掷在地下,偷眼瞧着贾母,红着脸笑道:“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令。这原是外头男人们行的令,许多混话在上头。”
众人不解,鸳鸯忙拾了起来,递给贾母看。只见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批注:“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贾母笑道:“我说是什么呢。这签原是闺阁中取戏的,除了这两三根有这话的,并无杂话,并无妨碍。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说道这里抬头对着探春道:“三丫头若也成了王妃。那才是大喜呢。”
黛玉一听这话,只觉得事情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心中顿感惶恐不安。仿佛又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却不知会应在何处!不由回想起了贾敏生前的事儿。
又两轮后便轮到了黛玉,众人却见黛玉颦眉深思,不知想些什么,遂有人打趣,有人说笑。黛玉回过神笑道:“好些年没见着这般热闹场景,不时想起母亲在世时也曾这般欢喜。”
说完黛玉也不看贾母那听此话后略带伤感的神情,接过签筒摇了摇,伸手掣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东风着意”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未作愁红怨绿看。”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
黛玉一见竟是难得笑了,众人也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却不知黛玉笑的乃是其他。只宝玉隔着贾母瞧见黛玉方才那一笑,竟是有些痴了,失神接口道:“咱们皆陪一杯。”
众人一听这话,便是一愣,随即便都笑了起来,史湘云不知怎么就说道:“瞧着竟是林姐姐比探春妹妹更早得贵婿!”邢岫烟坐在一旁听了这话,便拉了拉史湘云,谁知史湘云却扭头甩手道:“你拉我作甚?!”邢岫烟一时好不尴尬。
贾母原本也是满心欢喜,尤其是史湘云那句话,更是说到了她心坎儿里,谁知黛玉却站起来,冷冷的看了史湘云一眼,自饮了一杯,便欲转身离去。谁知薛宝钗也连忙起身笑着陪饮了一杯。笑道:“不过是句玩笑罢了。”
薛宝钗这话一出口,贾母便知坏了!果然黛玉停住了转身的步伐,冷着脸道:“好歹还有外男在呢!纵是表亲,也都大了,那家儿的规矩是这般玩笑的!?”
薛宝钗一愣,红了脸。史湘云也是忿忿暗道:好生牙尖嘴利!贾母见此叹了口气,拉着黛玉的手拍了拍道:“欢喜的日子可不许生气!不然我该怄了。”黛玉无法,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坐了下来。
宝玉一见大家都不复方才之欢笑,遂起身低着头对众人作揖道:“原是我的不是,姐姐妹妹们莫要因着我失了欢愉才是,那便是我的罪过了。”说着又对众人作揖一圈。
三春,邢,薛,史等人具是忙站起来回避,只黛玉坐在一动不动的道:“原是女子会餐,偏你要来挤在中间儿,也不知你是个什么心思!”说完也不再多说其他。
王熙凤见气氛实在不好,黛玉又是主家,遂拍着黛玉的胳膊笑道:“这话说得!原就是你的不是,哪有乔迁只请姊妹不请兄弟的?”
黛玉也心知此事不宜闹大,再横了王熙凤一眼后道:“好心请你吃酒,竟成了我的不是,往后是万不敢了。”
说完扭头对张鑫家的说道:“去,取了银子交予张鑫,请了琏表哥替我作陪,治办一桌酒席请府中兄弟们用,把环哥儿,琮哥儿都叫上,再去瞧瞧兰儿在不在,若在也请道一处便是。没得让人说我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