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打的顺手,打完就心虚了,悄悄又摸了两下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骂贾赦。
贾赦倒是没看出刘姥姥的心虚来,这会儿他正在深深的自我检讨,深觉愧疚贾母的教导,没本事,不成器。
“老太太放心,儿子今个就改,明个就去把事情解决。”贾赦自我唾弃一番后,对着刘姥姥弯身道。
刘姥姥呵呵傻笑两声,道,“娘晓得你好,但是你是老大,娘往后还要靠你呢,今个也是娘急了。”
“不,娘,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操心,我晓得娘也是恨铁不成钢,想要把儿子打醒。您放心,儿子想通了,儿子好歹是一等将军,荣国府当家,几个族人还治不了。”贾赦脑子一热,竟是出口喊了声娘,这娘字一出口,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温暖,以往都是太太,老太太,到底不如娘来的亲切。
刘姥姥哪里会纠结娘这个称呼,见贾赦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好,娘就看你的。你今个也累了一天了,且回去休息休息.”如此,将贾赦打发走,刘姥姥这才彻底放心。
哎呦乖乖,她今个可是打了荣国府当家的脑袋了,啧啧,这辈子也算值了。躺在床上,刘姥姥乐呵呵入眠。
那头,贾赦回了屋,将贾琏唤来一通教导,拉着他明个一道去惩治族人。刘姥姥哪里晓得,她嘴上一句话,需要耗费贾赦多少精力。
到如今刘姥姥还没转过弯来,总想着十里坡的老太太,就是有贾母的记忆,也不懂这世家老夫人的作态该如何。
若是旁人,不管是谁,晓得族人不成器,顶多关着门来大骂一顿,然后粉饰太平,哪里会像刘姥姥这般,管他是谁,先惩治了再说,竟是半点不在乎贾府的名声如何。那贾赦也是个愣头青,刘姥姥说什么是什么,就想着让刘姥姥刮目相看,也不晓得看自己的名声,倒是贾琏晓得遮羞,但是他拗不过他亲爹啊。想着回京怕是要被二叔说教,贾琏只觉得一阵头疼。
唉,若是当初是二叔跟着来南边,哪里还有这么些事啊。
贾琏心中叫苦连连,贾赦却是雄纠纠气昂昂,准备干出一番大事儿。
次日,两人就遇着阻力,一个个拿着身份压人,贾赦若是狠点,就哭爹喊娘要找老太太评理,贾赦晓得他娘是真心要惩治族里,但他不想他娘心烦啊,硬着头皮跟这些乡下婆子扯皮。
贾赦到底遇事少,不晓得这族里分为四批,一批人对付他,一批人去找贾母诉苦求情,一批人找王夫人帮忙,还有一批人则找与贾家交好的亲眷帮忙,例如薛府。
那些长老也不是傻的,虽说拿着尤氏的名义,但这里边没有王夫人的手笔,谁信。
贾琏倒是看得透明,但他不想跟着他爹得罪这么些人,其实心里贾琏也觉得老太太瞎折腾,哪个大户人家没点事儿,他们贾府这还算好的,都是些小事。他爹想跟老太太表忠心,他却不稀罕。
刘姥姥还乐呵乐呵的跟林黛玉说着种田的趣事,例如那鹅比狗看门还厉害,那鸭崽子毛绒绒的多可爱,如此种种,林黛玉只觉得跟说书似的。
薛府
薛老爷看着贾府长老派来的救兵,只觉得头疼的很,这可是荣国府当家要清理门户,不是一般的知府管事,换作是谁,他想帮就帮,可出头的是贾赦,他怎么帮。
“你们放心,我既然知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且等一等,我这就想想办法,你们且先回去,若是有什么新的进展也可告知于我。”三言两语家贾家的人忽悠走,薛老爷让人将薛王氏唤到书房。
“夫人,昨个你去拜访贾老夫人,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薛老爷轻点着案桌问道。
薛太太一脸纳闷,“没什么特别的事儿,跟去别家宴会没啥区别,不就是说说话么。”
薛老爷听了,眉头紧皱,他这夫人瞧着一股子精明相,内里却是糊涂至极,就是内宅还多有他的帮助,就因着她这性子,他都不敢随便纳小,生怕一不小心害了嫡子嫡女。
瞧瞧,不就是说说话么,这话说的轻巧,这话里边的学问多了去了,这么些年了,竟是一点长进也没。
“你且仔细想想。”薛老爷无奈至极,纵是后悔又如何,再怎样,这也是蟠儿跟宝钗的生母。
薛太太见薛老爷面色不对,只能死命的回想,但她自个儿着实分不清好赖,这不,从入了贾府到出府,一件不落的全部说了一遍。
待讲到刘姥姥说故事那段,薛老爷一个激灵。
这贾老太太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故事,里边定是有什么玄机。且还是特意说给他夫人听,难不成他知道薛府帮着金陵贾家人做了不少事儿,亦或者,他看出薛府的什么不好来。
这故事真假暂且不论,只是普通的子孙不成器,不对,子孙,子孙,难不成贾老太太看出蟠儿的不对来,特意提点。
老夫人昨个才说的子孙,今个就要清理族人,这里头定有什么玄机。
薛老爷秉承着商人特有的敏感跟多疑,思来想去,得出两个结论,一,老夫人晓得薛府帮着贾府做的龌龊事,昨日故意敲打他夫人,日后不准再犯,二,只怕蟠儿那儿的确有啥问题,不然不会将故意夸赞蟠儿,天晓得刘姥姥夸赞薛蟠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一无所知的刘姥姥,中午又吃了满满一大碗饭,摸着肚子心道,大户人家就是好,白米饭天天吃。
第十章
看着底下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周氏,王夫人眉头紧皱,什么事儿值得又哭又闹的,她好歹还是大长老媳妇,也不怕失了身份。按耐住心中的不满,想着日后宝玉袭爵,少不得要几个长老帮着说话,方才换上和善的面孔,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且说来听听,咱好歹是一家子,总不能眼看着不帮忙不是。”
“常听底下人说二太太最是菩萨心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们老爷当初就说了,那京城荣国府,政老爷最是出息的,若不是老太爷去的早,那府里头还不晓得谁当家呢。又听人说,二太太家的宝玉最是来历不凡,我们老爷就曾说了,这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那周氏擦了擦眼泪鼻涕,又扶了扶髻上金簪,意有所指道。
王夫人不动声色,打量了周氏一眼,淡淡道,“太太今个可不仅仅来表忠心的吧。”这贾家都有些什么人,王夫人心里门清的很,各个都是见钱眼开的墙头草,就是表忠心,这时候也早了。
这周氏本是小门小户出生,因其生的貌美被大长老娶回家,没啥大本事,但眼色还是有的,这会儿见王夫人不言不语,心中倒有些骇骇,心道不愧是王家嫡出闺女,就是气派,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她愣是好话都不敢说。
周氏舔着脸笑了笑道,“天地可鉴,咱金陵的人心可都是向着二太太的,只是约莫是大老爷那儿听到什么风声,今个一早竟是带着人拿着算盘要给咱老爷他们算账,来势汹汹的很。别的不怕,就怕大老爷那儿查到什么,到时候就怕连累二太太。”
“连累我,我有什么可连累的?”王夫人心下一顿,但到底年轻沉得住气,若是一个乡下婆子也能拿捏的住她。那这么些年,她这个二太太也是白当了。只是,大老爷好好的去查族里的事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老太太的主意。
王夫人皱眉,睨了眼周氏,冷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氏见王夫人面色不好,立马骇的将来龙去脉细细告知王夫人。金陵的祭田是族长管的,贾赦没插手,但是这金陵的铺子,还有贾氏族人当年仗势欺人的事儿都被翻了出来,周氏的两个儿子没少干强抢民女,霸占良田的事儿,若真给翻出来就是留命那也得脱层皮。
王夫人越听越不好,纵是周氏说的委婉,什么泥腿子家见贾府富裕,卖女求荣,自个儿女儿短命还赖在贾府头上,都是为了骗几个钱啥的,这话,王夫人能听不懂。
王夫人可真没想到,这贾家族人仗着京城荣宁二府,胆子竟这般大,若是贾赦真抖搂了出来,那贾府还要什么名声了,就怕连累宫里的元春。
看来,此事不是老太太的主意,定是贾赦私自做主,往年只觉得大老爷好色无能,如今看来,说他好色无能还是好的,自个儿没本事,尽瞎添乱。哼,就他这样能袭爵,真正是命好,若是夫君是长子,哪里有他什么事儿。
“大老爷真正是糊涂了不成,竟是自个儿人打自个儿人,成,我这就带你去找老太太,就她做主。”想着贾赦若真闹出什么事儿,在老太太那儿也落不到好,王夫人还不急了。让奴才梳洗打扮一番,才带着周氏慢慢去了正院。
等到了正院,就见贾母身边跪满了人,各个鼻涕邋遢,老泪纵横的,老太太坐在那儿抿嘴不说话,面上倒瞧不出什么来。
王夫人总觉得不大对头,看了眼大太太,见她面露难色这才有些心安。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瞧这跪的,老太太慈善,还是让她们起来的好,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谈就是。老太太素来公正,定会给大家个说法。”
王夫人走到贾母身边,轻声道。
刘姥姥撇了眼王夫人,心道,谁说这二太太笨嘴拙舌的,瞧这话说的,倒有几分琏二奶奶的架势,不愧是姑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