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揽住她肩膀,另一手接过了手机:“我来拿,这个角度?”
说实话,季九自己根本没点上这个技能点,但好在约翰比她高,手臂也比她长得多,从她的角度看来很像是那么回事。
她咧开嘴笑,甚至顾不得一双细眼睛完全眯成了两道缝。
约翰连按了好几下确定键,收回后放进季九手里。季九接过来大致翻了翻,照得很清楚,就是自己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相当在意:“又要被妈妈嘲笑我眼睛小了。”
“会吗?”约翰勾勾嘴角,很自然地牵过她一只手,“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九。”
他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像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音调压得很低,和他平时认真说话的语气又别无二致。
季九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心中十分受用,脸上也有些发烫:“是吗?谢谢。说起来,你的照片拍得也不错。”
约翰轻笑:“监视的时候会拍很多照片。”
“哇你竟然将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都是拍照,不是吗?”
“……不,还是差很多的吧?比如构图啦,色调啦,表情啦……”
……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仍有许多人,甚至有不少鬼,看起来群魔乱舞的,比天刚黑那会儿还要热闹。
季九洗完澡出来,却发现约翰不在屋子里,自己原本放在房中的手机也不见了。
她一头雾水地下楼找人,最后透过客厅窗户看到了正站在街边路灯下的男人。他抬头看着灯杆最上方的摄像头,看嘴型像是在说:“能听到我吗?”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上面正是季九的手机。
约翰勾了下嘴角,再一次面向摄像头说话。季九偷偷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刚好听见他在说:“找到他后,给我留信息。”
他要找人?是谁?
季九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信息,忽然冒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来——是她曾在约翰最后的记忆中看到的,一名戴着眼镜的男人。
他要找那个人吗?是为了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她一整个晚上的兴奋都浇灭了。季九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约翰是因为已经决定要走了,才会如此迁就她、对她这么好的吗?
为了不让她留下遗憾?
不对不对,这个人也不像是这样的性格。而且他甚至还没找到那个要找的人。
季九有些混乱,无法好好思考这事,再抬头时,约翰已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见她在客厅里,下意识望了眼窗外,却完全没有提起刚才去做了什么。
“谢谢你的手机。”
季九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低头按开了手机——里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约翰。”
正准备上楼的男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季九直视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以帮忙。”
约翰不明所以地睁圆了眼:“帮什么?”
“我看到你在外面。”季九斟酌了一下,“是在和机器说话吗?”
他应了声:“是。”
“我听到你要找人。”
约翰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她继续。季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道,“所以我说,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找。”
约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走近前,认真地望着她道:“听着,九。那不是你在想的事,有线索了我会告诉你。”
季九反而被他绕晕了:“告诉我?你到底在找谁?”
约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个无奈的笑容:“斯特拉克。好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季九:“……哦。”
可是她想不明白,约翰为什么急着找斯特拉克,他们之前难道还有什么猫腻吗?还是说跟遗愿无关,单纯只是想帮她解决那个大麻烦?
季九越想越多,反而睡不着了,干脆晃了晃铜钱串,想多问些关于灵的问题。
老祖宗心情不太好,语气也很暴躁:“烦死了!让不让人睡觉啊?!”
“先别睡。”季九抬着手腕,冲铜钱道,“你知道为什么今晚约翰可以被别人看到吗?”
铜钱使劲晃动,泄愤似的道:“西方的事情我还没你知道的多!”
“总有通用的定理吧?我有个大概的想法,但是不确定。”
“嗯?”老祖宗终于安静下来,双手环胸哼了一声,“说来听听。”
“怎么说呢……人是阳多于阴的,而鬼则是聚阴而成。”季九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说下去,“可如果阴阳的比例正好达到人眼能够看见的范围,是不是鬼也能够被看到了?就像人耳能听到的声音是在一定频率内的,眼睛会不会也是这样?”
铜钱里的声音含糊地应了两下,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就算可行吧,你要怎么找到这个正好的比例?而且我得提醒你,万圣夜就是鬼节,是这里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日子。
“我说小梓,他既然决定要离开,你就不要这么拼命找方法了,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
季九摇摇头:“不管还能在一起多久,只要有希望我都得试一试。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到时候能够被希望看到他的人看到。”
季九大概很少有这么果断的时候。
她一直是个非常无所谓的人,能躲开的绝不正面去接,能不做的绝不主动承担。直到遇见了这么多事,她才明白很多问题如果不先自己解决,它们在之后的日子里就会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比狗皮膏药还要难揭。
“如果把显像符逆过来,作用在鬼身上呢?”
老祖宗非常无奈:“……你试试。”
当然符纸不能乱画更不能乱试,季九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查阅各种典籍以便确认自己的理论是否可行。
没想到,忽然间就接到了姑祖母打来的电话。
对方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说:“你的父亲来问了后山的事,我跟他说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后山?
季九原本已不抱希望,闻言反而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真有那么回事?”
姑祖母应了声:“我也是查了家族里的记录,当然并不容易查到——确实有那么一位灵媒,并且跟你一样有自己的守护灵。”
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连手腕上的铜钱都摇摇晃晃地要凑到话筒边来:“竟然不是传说?”
电话那边愣了愣,像是不敢置信:“刚才的声音是?”
季九白了铜钱一眼,如实相告:“我把她从我身体里移出,封在了铜钱上,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那结界本是只能作用于**的。”姑祖母像是惊讶又像是叹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关于那件事,据说她当年孤身搬入山中,但后来是两人一起住在那里的。”
“两人?”
“有传言说是另一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因为不能被山下的村人见到,才不得不隐居在山中。”
季九听得更糊涂了:“为什么不能被山下的村人见到?”
“因为……”话筒对面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那是曾经在村中十分有名的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而他那时已经过世。”
“诶?”
“什么什么?”
季九的声音几乎和铜钱里的一同响起,两人显然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就是那个灵媒的守护灵吗?”
季云娥一字一句地应道:“书上如此记载,不知真假。”
季九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又太简单,实在无法消化。而铜钱抱着她手臂,一直靠到话筒边上,声音比她还激动:“云娥!说得详细点!靠啊这么好的办法当年我怎么不知道!”
季九听到姑祖母沉默了一瞬,平静地说:“九姑姑,您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脏话?”
铜钱:“……”
季九:“……”
反正不是她的锅。
☆、70.Episode.
据姑祖母说,知道后山那事的人并不多,上几辈的人大概是有心隐瞒,连可考查的记录都没有留下。若不是现在在铜钱里的老祖宗提起,她甚至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件事。
她最后是在书库中一本类似随笔的个人笔记中发现的,但记录者也仅是对事情的始末稍事整理,并没有提及那位灵媒到底如何令她的守护灵有了实体。
无论如何,这对季九来说都是好消息。而且姑祖母也愿意以个人名义帮忙,为她提供了很多书本上不会有的实践经验,老祖宗也配合得相当殷勤。
半个月下来,虽说还没找到能令灵拥有实体的好方法,季九自己倒是又点上了几种新技能。
马上就要到十二月了,天气越发寒冷。听说今年冬天将比往年更冷,近一周内可能就会下雪。
只是季九没想到上午出门上课时还晴空万里,下午课程到一半天就阴了下来,等熬到回家时间,外面赫然飘起了雨夹雪。
这雨倒不算很大,但冰凉冰凉的,夹杂着颗粒分明的雪籽,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就已遍布未及融化的透明晶体。
季九站在教学楼门口观察雨势,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和她一样的人还有不少,有的又回教室去了,有的等来了带伞的同伴,刚刚几分钟时间里就有好几对小情侣卿卿我我地同撑一把伞离开了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