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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借贾修真 (木天道境)


主和一派却道,忠顺王府镇守边疆百年,素来忠心耿耿,此次忠顺王作乱,恐是一时误信了谗言,若因此轻启战端,一则恐乱了民生,二来分毫不予其改过之机,未免让北疆军民心寒。为今之计,正该派了重臣为使,前往劝服,若得两相得解,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京城之幸,百姓之幸。
如此你来我往,各说各理,哪头也不肯退让。渐渐就走了味道,主战一方道忠顺王此前西北战中,多与漠北有来往,通敌叛国罪名难逃。如今神州得天之助,忠顺王是眼见着罪行败露,才索性撕破了面皮,到此时候,朝上竟还有人要为之游说,说不定就是乱党党羽。
主和一方哪里肯受如此污蔑,只说忠顺王府世代镇守边陲,功绩彪炳,如今无缘无故起兵作乱,其中定有缘由。主战一方不问情由,便要为战,不顾陷圣上、朝廷于不义,只不过是为了能领战功,再进爵位罢了,才是真正的因私废公,其心可诛。
诚王听他们吵着,还得空凉凉地看信王一眼,信王心中好不郁卒。
朝堂争执不下,连内阁中亦无法统一意见,皇帝也无法立时决策。哥儿几个晚间在南书房说事,信王连坐都坐不下来了,只在中间来回踱步,挥着袖子嚷嚷:“皇兄!把那几个老匹夫的亲儿子都派去平安州、长泰县去,不是另有苦衷嘛,好好好,只看看他究竟是何苦衷吧!一个个脑子里都进了屎了,还仁德招安呢,我呸!”
诚王道:“好了,你消停会儿。你是看了西北的那些战报实据,知道那老东西是什么人。他们可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只想着世代镇守边疆,于国有功,心思可不就不同。”
信王道:“那怎么办,把那老匹夫的事儿都抖出来大家看看?!”
诚王摇头:“恐怕还不到时候。”
过了几日,朝上主和派势盛,皇帝便采纳其言,欲遣人前去劝降。这时候主战派自然不肯出人,最后派了新近投了主和派的一名老臣去了。哪知道此一去,差点没要了老头的命。两军对垒不斩来使,倒不是忠顺王要杀他,实在是他被忠顺王一番话气得差点死过去。
忠顺王道自己祖上至今,世代为神州镇守西北,却没料到如今圣上全无容人之量,欲灭忠顺一系以全其功。这次更勾结妖人,将北军数十万精锐坑杀于天灾,其暴虐堪比桀纣。自家世代忠心却不得善终,三子皆亡于阵前。如今只拼了这一把老骨头,誓要将这阴险小人拉下皇位,将其罪行昭告天下,以慰世代英烈。
这话让这老大人怎么回皇帝去?只好晕死过去了。
好在一旁带着书录官,一言不差,都给记下来了。等这话传了回来,满朝皆默,连主和派也说不出话来了。无他,实在是忠顺王这话错漏太过,禁不得一驳。若是当今真如其所说,能使动那等身具改天换地之能的“妖人”,要对付忠顺王,何须如此大的动静?
再一个,如今忠顺王这等言行,兼之各路人马都有西北之信传来,知道真有天堑忽成,且如今新北军已经接掌了北军城,忠顺王底牌尽失。此前见他忽然起兵,还当是另有良策,如今看来,倒像绝路癫狂多些。心里不禁都打了退堂鼓,这眼见着成了一把毫无益处的买卖,哪个还要卖这个好?便都换了声气,正好趁这次忠顺王的言辞改掉自家口风,瞬间几乎全朝主战起来。如此上下同气,皇帝自然也顺应民意,另起布置不提。
眼见着局势反转,信王心里却另起了一重腻味。
下了朝跟着诚王回诚王府,赖在那里要喝酒。诚王府只一位侧妃,说是侧妃,实在比旁人家的正妃还逍遥得多,满府就她一个女主子,能不自在?这回听说信王来府里要与自家王爷对酌闲谈,便立时整治出几样精细酒菜来送了去。又度天时配了三两种酒。
信王见几个侍从太监抬了酒案进来,细看一回,对诚王叹道:“九哥,你这侧妃还有什么不会的不?上回在母后那里看着个什么东西,我看她爱得什么似的。结果说不是她的,是妃母的。我看不就是个绣活儿嘛,回家嘱咐了一声儿,一房送去两三样,还不够她乐的?结果,给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上赶着打脸……二三十件加一总儿都不及你这侧妃的两根丝……这可是原话,你说我冤不冤,我这孝顺还孝顺错了啊!”
诚王知道他这会子心里不舒服,由着他叨叨,也不理他,只又给他布了两筷菜。
信王又尽了一盅,沉沉叹了口气,才说到心里话上:“九哥,我觉着特别没意思。”
诚王一笑:“你说你吧,有人对着干你不乐意,这回都顺着你了,你更不乐意了。幸好啊,你也就是个王爷,要不然可怎么伺候得了。”
信王哼一声,反驳道:“那是一回事儿吗?那就不是一回事儿!”
诚王顺一句:“那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信王道:“开始我生气,是气这帮老头儿是非不分,人都领兵造反了,还他娘的说什么苦衷,这叫什么破事儿?!结果这两日都改主战了。难道是想通了?才不是!原是皇兄下令,把他们各路的消息放回来了一些儿。这是知道忠顺没戏了,手里精兵死光了,地方让新北军占了,往后有天堑为界,也不消他们守着了。看人家手里没货了,才使劲踩。哪里有什么道理是非,唉,不过是个利字罢了。”
诚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你三岁就会背了。”
信王叹一声:“会背和真咂摸出那滋味来,是两回事儿。多少话,说了一辈子,未必真知道那意思。”
诚王点头:“这话有理。只你既看穿了,还别扭个什么。”
信王道:“看穿?我是越发觉着这世上的事,根本看不穿。哪个算真,哪个算假?真假同是非究竟哪个要紧?就说忠顺吧,他这回让人传回来那话,多少人只当他是疯魔了。实在要我说,恐怕里头很有两句真的。
通敌叛国?哪有敌,又哪有国?那是我们认了咱们是国,漠北是敌。可于他来说呢?都不过是成全他一门富贵的局罢了。若是没有神州,哪个给他这般尊荣?若是没有漠北,他拿什么来换这荣华富贵?是以,于他而言,最好的便是如此,漠北于神州有威胁,神州要仰赖他,他又能倚靠着神州的军饷军粮震慑漠北。这个局,才是他要的。
若是哪头欲要毁这个局,他便不依了。是以从前漠北自东路南下,他便举兵驰援将他们打回去,无他,不想再因战养出一个北军耳。这回咱们新北军一路打了过去,他便急了。近四万人马,说的一样的话,往上追几辈子或者还有亲可攀,就这么给设计没了。
可话说回来了,谁同谁往上追还没点沾亲带故的,这算个屁!屁都不算!他若是不动呢,新北军把漠北打残了,他还有什么用?北军、北军城、忠顺王府还有什么用?他还凭什么再拿鼻孔看满朝文武?北军还凭什么一年要走几十万两的军饷?塞外富贵还富贵个屁!自然是不肯的,别说他,就算他肯同意,他底下的那些人能同意?
你看看,怪没意思的。什么是非好坏,到头来都不过是个利字。利害利害,利害相随,不过是个权衡罢了。用什么换什么。如此而已。说了几千年的好坏,什么时候有过没一个坏人的时候?这好坏是非,究竟,又算个什么!”

第423章 道境(一)

信王喝得半醉,诚王让人扶他下去歇息。自己当窗独酌至月上中天。
信王心里的对错是非,自然还不止他说出来的这些。这回忠顺王匆忙举事,连朝上那些墙头草迷瞪了几天都醒悟过来了,可还有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要往大了闹。猿獠岭那样的地方,经营了二十余年,便是在江南全盘失势后都不曾放松过,想想让人心冷。虽有过相争之时,到底都是一个根子上下来的,竟用心险恶到这等地步。果然当年先生说的不错,那个位子是会让人发疯的。
再另一边,皇帝为了让这回能将沉渣一网打尽,硬是熬着让忠顺王起兵。信王这些年手里掌着几个大商行,和民间往来的多了,未免有些于心不忍。可不忍又能如何?人心难测,一旦民心被煽动,是非真假都没有一股心气来得急,到时候才让人笑妇人之仁。从来治国理天下,问的都是十年百年的盛衰,哪里能处处论及一时一民的生死。慈不掌兵,善不为官,还真是言之成理。
只是这些话,便是信王,也不敢随意说出口来。只好都和了酒吞入肚里。
忠顺王起兵作乱,朝廷招安未遂,随即其一番悖天言论昭告天下,坐实了谋朝篡位之心。今上感其祖上功绩,几次三番欲予生机,只道罢兵不杀,却换来连下三镇,直逼京城的险境。众武将长跪午门请战出兵,京城百姓上万言书请朝廷出兵剿灭叛乱,今上难逆民心,挥泪授印。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同发,帅京西营、东安营人马出征,另有内兵部在胶东所建卯新军自外接应。
里应外合,不过月余,几处乱党尽数剿灭,忠顺王见大势已去欲自尽未遂,被押往京城听审。王府查抄,今上念其世代功绩,存其一脉,余者皆诛,妻女姊妹入为官奴。忠顺王因民怨甚大,三司定其绞刑,其子随之,余者斩立决。府中奴仆尽数发卖,田地资财皆入国库。案定明发,长安城满城大庆,爆竹鞭炮不绝于耳,欢腾热闹尤胜年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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