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突然发现原来他痛恨这个,他痛恨看到史蒂夫对自己露出恳求的模样,他宁愿听这个该死的男人对他发号施令般的吼叫。
他甚至怀念起那个总对他说“斯塔克,你不能这么做”的美国队长来,可史蒂夫现在却什么都不说,一个无论做什么,都有绝对正义理由的人居然也有无所适从的一刻。
然后,在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与思想斗争,托尼将脉冲炮的炮口移到那间号称,可以承受UR—100导弹的发射冲击的密室铁门的方向,黄色的激光割刀使金属门板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以自己听起来有些发颤,但好像又无所谓的口吻对两个美国大兵道:“先抓住这个混蛋,有什么废话回去再说。”他觉得自己那会儿一定像个真正的英雄,比美国队长还要了不起。
广播里响起的俄语打乱了托尼的英雄主义精神的蔓延,巴基在听到第一个单词的时候就不行了,紧接着,他做出了令托尼彻底放弃报仇的念头。
巴基用挂在脖子上的步/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这个动作把他和史蒂夫都吓坏了。
在史蒂夫阻止巴基做傻事的期间,洗脑词让他彻底失控,枪□□出的子弹打在史蒂夫的身上和肩头,托尼不得不放弃那道厚重的门板转而协助史蒂夫控制巴基。
想要在他脸上来一拳是一回事,但如果史蒂夫真的死在这种地方,他可不好给外面的林兰交代。
“Hey.”
林兰的出现打断了托尼的思绪,他从茫然中回到现实,有些委屈,但又装作一切都很好的样子说:“这次我可没跟你的未婚夫打起来。”他的表情如同一个等待奖赏的孩子,“虽然我真的很想打他。”
“你,感觉怎么样?”林兰坐到了他的对面,“需要我为你疗伤吗?”
“我不想你的虫子在我皮肤上钻来钻去。”托尼说,这意味着除了关节疼痛,其他都还可以。
但林兰还是伸出手,想要为他脸上的汗渍做点什么。
托尼的脖子往旁边偏了偏,他用胳膊挡住了她即将碰到自己脸上的冰凉手指:“如果……”他想了想,“我是说,你应该看到那段影像了是吧?”托尼不肯定地问道,直到他见林兰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如果这次,我跟他们打起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会。”她没理由不站在托尼这边。
托尼的愉悦只持续了一秒:“但你也会帮助罗杰斯和巴恩斯对吗?”林兰没有迟疑地再次点头让托尼整个身子都快要背对她了。
林兰屈起手指,用指背敲了敲他的铁皮背部,铛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室内尤为清脆:“开门。”她说,“难道你想把我关在门外面?”
托尼扭动着屁股,让林兰的手指再也碰不到他的盔甲,随后,他将面甲也放了下来。托尼把自己彻底地“关”进了铁皮罐子里:“走开,都快成罗杰斯夫人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他不知道这是在生谁的气,究竟是为巴基杀了自己的父母,还是史蒂夫的隐瞒,又或者是林兰的偏袒。
但托尼发现,他的难过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怪,是他没能保护好霍华德和玛莉亚,是他让他的父母遭遇了那场暗杀,甚至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都是恶言相向。
冬兵……是啊,确实是冬兵下的手,但就算没有冬兵,也会是别人。
总有杀手会将他们杀死,只是那次正好是冬兵而已。
“我很抱歉,托尼。”林兰看着他的金属背影道,“我在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也很震惊,但其实,我没打算当场告诉你。我怕你和巴基产生矛盾,然后,就会发生更多的不好的事,我其实想瞒着你的,只不过,还没开始实施。”
托尼当然明白她指的那些所谓的不好的事是什么,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尽可能的避免着不好的事发生,比如复仇者联盟的分裂。他动了动手指,损坏的机械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托尼依然背对而坐,面甲的屏幕正在自动显示其中一个已经死掉的“冬兵”的数据。
他抬眼看了看,觉得有点恶心。
“可我发现我错了。”林兰继续说道,用诚恳的语气,“你没有做出正常人都会做出的行为,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个英雄,我没有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知道吗。”托尼的金属嗓音在林兰结束话语后不久响了起来,“做钢铁侠真的不容易。”
林兰对着他的后背点点头表示赞同。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我的皮肤表面出现瘙痒的时候,其实我自己根本就挠不到,但我又不能表现出需要挠痒痒的样子,这很痛苦你知道吗。”
林兰发现托尼对陷入糟糕的环境后有一种古怪的幽默感,就算在最无助的状况下,他也能找到一些事情让自己发笑,也能让别人跟着发笑。
就好像现在。
托尼把头转了过来,他的上身也跟着侧过一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林兰道。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错了,托尼。”林兰再一次重复,“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回道。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的错误?”
托尼晃动着胳膊,然后把身体全都转了过来:“也许你可以尝试给托尼.斯塔克一个拥抱,没准他会考虑。”
林兰低头释然一笑,她看不见托尼的表情,但却完全能想象出金色面板底下的脸该是有多么嘚瑟。她轻拍着托尼的背脊,虽然可能托尼感受不到林兰的安抚,但他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低落的耷拉着脑袋。
“行了,去找你的史蒂夫吧,去亲个嘴儿或者做别的什么。”托尼在林兰背上拍了拍,“我得去看看国王陛下有没有搞定那个阴谋家。”
林兰蓦地一怔,她仰起头将脖子转来转去。
“怎么了?”托尼问。
“嘘。”林兰抬起手阻止他的打扰,“有什么声音,滴滴答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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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醒过来的时候,发出一声难受的喘息,然后从嘴里咳出点点血沫,他揉了揉耳朵和头,翻了个身,让自己保持平躺的姿势。他缓慢睁眼,史蒂夫的裤腿首先映入他的眼帘,接着是熟悉的金色头发也跟着凑了过来。巴基脸上粘着发丝,他打算抬起胳膊将它们弄走,但史蒂夫替他代劳了。
“感觉怎么样?”史蒂夫道,他将自己的盾牌塞到巴基的后脑勺下面,“这样会舒服点。”
“我做了什么,有人因此受伤了吗?”他想坐起来,直到巴基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冻进了冰窖里,使他连说话都吐不出白气时,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泽莫那个混蛋,他掌握了我的弱点,该死的。”
“不算太糟糕,没有弄出大动静。”史蒂夫说的大动静指的是,他的发狂没被这里之外的其他人知道,也没让这间屋子外的人受到波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你伤的最重。”
“谢天谢地!”巴基捂着腹部,放松下来之后他感到异常的寒冷,“我说,这里的温度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你受了内伤……”史蒂夫想了想,换了一个词道,“你被林林的能量冲击,她的寒气,我是说,她的能量进入到你的体内,所以你才会觉得冷。几小时后就能恢复,她已经为你的伤势处理过了。”
“洛兰?”
史蒂夫点了点头:“泽莫的洗脑词不会再对你产生作用了,刚才她对你的头部进行过初步诊断,林林发现你的脑神经受过严重伤害。她修复了受损的部分,但其他部分可能需要回去后再做深入治疗。所以,如果你现在听到那些词,还是会受到影响,但起码不会再让你失去理智。”
就好像巴基恢复记忆那会儿,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排斥史蒂夫,这次同样,想要完全克服洗脑,需要大量的时间。
“你们真该杀了我。”巴基虚弱的说,“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动手,真的,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不管是谁。”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史蒂夫顿了一下,“他也不会。”
他指的当然是托尼。
“这让我更自责。”巴基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它离自己是那么遥远,但好像下一秒就会垮下来似得(之后天花板真的砸了下来,巴基觉得自己真不该去想不好的事),“也许斯塔克就该把我杀了的,他有权这么做……”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史蒂夫肯定地说,“他也并不想这么做。”
他的眉头蹙紧了,担忧的神色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史蒂夫,我不知道下一次会出现我去杀谁的视频,也许是你的其他朋友,甚至是洛兰的家人。”巴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过,“总有一天我会死在某个人的手上,总有一天,你不能为了我跟所有人为敌,那是我的错误,我得承担那些由我造成的伤害。”
“是的,那是你的错误,也是我的错误,所以我才拼了命的阻止你继续做错事。”他指了指林兰的方向,“如果你现在想以死谢罪,看到了吗,我的妻子就在那个地方。她会在愤怒中将你救活,到那时你就真的‘死定’了。”
林兰不喜欢看到那些自杀行为,她这一生都致力于从死神手中抢救人命,而那些轻生者却总在挑战极限。这是林兰最为鄙视也是最讨厌的事情,她偶尔会接到那样的急诊,其中不乏轻生未遂的伤病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