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却不同意临驿公主的主意:“胡闹!别说元春现在还没有册封,就算册封了,她也只是内廷女官,哪能为公主诊病?!”
“母后,儿臣母妃的病,就是叫太医院那帮庸医耽误了。近日儿臣还听说,有一个太医连生死都断错了,若不是元春,荣国公便生生被活埋了!母后还要儿臣相信那些庸医么?”她夸张地叹息一声,“也罢,儿臣素来微不足道,死又何惜?”
元春觉得:临驿公主这话,简直是在指责嫡母不慈!
而临驿公主喉咙里卡着一块鱼刺,一说话必会疼的。她竟能忍着疼,说出这一长串话来!这忍耐度,真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沈皇后默了半晌,略带讽刺意味地淡淡一笑:“此事关系内宫制度,我做不得主。”转头招来懿和宫的首领宫女——宫中唯一的那位选侍柳玉妆,“你去皇上那里禀一声儿,就说临驿公主身子不适,定要尚未册封的荣国公孙女诊治。此议有违宫中旧例,然荣国公孙女盛名在外,又将是新设立的尚医局尚医,或可变通。此事臣妾不敢擅专,请皇上圣裁:可允否?”
柳玉妆匆匆领命去了,懿和宫中剩下的三个人,都默默无语。宫女们,更是气儿都不敢喘重了。
似乎过了很久,柳玉妆才匆匆回来,转述了皇帝的话:“皇上说:朕允了!”
沈皇后便对元春一笑:“既如此,元春,以后就由你照顾临驿的身体了。”
元春其实很不想接这个病人!临驿公主对她有敌意,必不会配合治疗。一个不配合的病人,实在太麻烦了!
但皇上已经允了,她也无法拒绝了。便道:“既如此,臣女想叫丫头把我的医箱送来,里面有些工具用得上。”
皇后便派了宫女去传话,不多时,抱琴就抱着元春的医箱过来了。
元春把脉枕放在桌上,让临驿公主将手腕放在了脉枕上——元春以前诊脉是不用脉枕的,现在却不必装这个X了,相反,要显得自己非常认真才行。谁知道这个临驿公主还会出什么妖娥子呢!
元春装模作样地诊了一回脉,说道:“公主的气血略虚,思虑过重,略有些头疼不奇怪,但这不会导致喉咙痛。臣女斗胆,要看一看公主的喉咙有何异常。”
她让宫女把好几根蜡烛集中在临驿公主身后,取出一个医用反光镜戴在头上,又从医箱中取出一个间接喉镜,一块压舌板。然后才对临驿公主说:“请公主张开嘴。张大一点!”
临驿公主正觉得她的举动莫名其妙。听了这话,眼神一慌,往后一躲:“大胆!竟……竟敢让本宫做此不雅之举!”
元春冷静地说:“以公主的脉象来说,是不会喉咙痛的,这就要考虑外伤的可能性。臣女适才想了想,晚膳里有鱼,莫不是公主吃鱼时把刺卡在了喉咙里?故而想看一看。这有鲠在喉的滋味可不好受!片刻的不雅,还请公主忍一忍吧!”
临驿公主看元春的眼神,便如见鬼了一般!
沈皇后脸色一冷,低声对柳玉妆说:“适才给公主布菜的是哪一个?叫她来!”又对临驿公主说,“临驿,张开嘴让元春看看!雅不雅的,这时候计较什么!”
临驿的眼神有些散漫,还在犹豫着。
元春干脆吓唬她:“公主,如果你喉中真的卡了鱼刺,如果这鱼刺不取出来,你的喉咙就会从里面烂掉。到时候你一张嘴,就会有脓液从喉咙里喷出来……”
见临驿吓得脸都白了,一脸的恶心,元春适可而止。
临驿脸上挣扎了一下,终于长叹一口气,张开了嘴。
元春用压舌板压住临驿的舌头,将喉镜伸进临驿的口腔看了看,微笑道:“果然是鱼刺卡住了!”
她指挥宫女抱住临驿的头,免得临驿在关键时刻乱动。
然后她打开医疗系统,启动治疗功能。然后左手拿镜子照着临驿的喉咙做样子,右手拿着一把弯柄长钳,利用医疗系统的透视功能,稳稳地夹住了那根鱼刺,干脆利落地一送一抽,将鱼刺取了出来。
元春看了看那根鱼刺:约莫有两三厘米长,是硬刺,不是那种软软的细刺。鱼刺两端还沾着血渍。
她把那根带血的鱼刺放到了一旁的青瓷小碟里,让大家都能看见。
25.拜见尚医大人
看着青瓷小碟里那根带血的鱼刺,懿和宫里的人,神色各不相同。
那个曾给临驿公主布菜的宫女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哀求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沈皇后叹息一声:“把她带下去,交给宫正司处置。念她素来勤勉,又是初犯,别处得太重了!”
宫正司,是后宫的司法机构。
那个宫女听了皇后的话,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软软地对着沈皇后磕了一个头:“谢娘娘!奴婢告退……”声音无比萧索。
元春心中伤感。将用过的压舌板、长钳等物品收到一边,以便消毒。
等那倒霉宫女退下,她才对临驿公主说:“公主的喉咙,被鱼刺刺伤了。这不是大伤,不需要服药。只是这几日,公主只能吃些粥汤一类的流食,味道要清淡,辛辣刺激的东西一点儿不许沾,以免伤上加伤或是伤上加病。等一下我开个医嘱单子,请娘娘和公主身边的人多留意吧!”
就让这小破孩吃一点小苦头吧!这么大的孩子,只吃清淡流食嘴里绝对淡出鸟来!
临驿公主吞了两口唾沫,觉得去了鱼刺后,喉咙果然舒服多了。
但她并没有感激元春,而是愤愤地对元春说:“我吃了这么多年饭,都没被鱼刺卡过。怎么你一进宫,我就被鱼刺卡了!你是不是扫把星啊?就剋我一个人,还是宫里的人都剋啊?”
元春差点气得一个倒仰:卧槽!这什么人啦?!
我刚刚救了你的喉咙,你居然污蔑我是扫把星?这时代的人可比我前世的人迷信多了,要是真把扫把星的黑锅背在了身上,我一辈子就别想遇着好事了!如果今天临驿公主被鱼刺卡是被我剋了,明天皇帝皇后有个头痛脑热的,是不是也要赖在我的头上?!
她其实怀疑临驿公主是故意把鱼刺吞下去的。
想想看,如果她没有系统,只是得了医术,在公主闹着不舒服脉象又无异常的情况下,多半会像那些太医一样,开些无关痛痒的药满足公主装病的需求。等自己下了方子煎了药,公主才叫人看喉咙,才叫人把那根刺取出来,那一个误诊的罪名绝对结结实实砸在她头上!她以后也别想混了!
可她没有证据,这话不敢乱说,免得临驿公主有所警觉。
而临驿公主居然用这样极端的手段陷害她,她也是醉了。这位公主殿下脑子有问题?
元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道:“公主说错了!我是遇仙之人,只会是福星,哪会是扫把星?或许公主命里有此一劫,偏又命不该绝。故而不早不晚,刚好在我入宫之日被鱼刺卡住,正好被我所救。”
沈皇后也脸含怒色:“临驿公主言行不当,回去思过吧!”
等临驿公主去了,沈皇后才微笑着安抚元春:“临驿公主年纪还小,性子确实顽劣了些。你别与她计较。”
元春低头福了福:“娘娘言重了!只是……临驿公主似对臣女颇有敌意,这是为何?”
沈皇后沉吟片刻,才挥退了左右,对元春说:“临驿公主的生母是宸妃,你知道吧?”
元春点点头:“臣女知道。”
“另有一事你恐怕不知道。宸妃病重时,临驿公主曾斋戒祷告三月有余,熬得瘦成了一把骨头,也未能救回宸妃的命。你因祖父病重,仅斋戒半月有余就得了神仙青眼,传了你医术解救祖父。临驿若因此而嫉恨你……倒也不奇怪。”
元春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羡慕嫉妒恨?!
她更加肯定临驿公主今天是故意误导自己,有意想让自己误诊……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恨到不惜伤害自己?这熊孩子,简直熊得没边了!
元春的心情有些沉重。
好消息是: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临驿公主,对自己也很友善。只要自己站得住道理,想必皇后不会偏袒公主。
回到自己暂居之处后,秋凝霜便悄悄对元春说:“大人,奴婢听说:今晚是公主硬要见大人,硬要与大人一起用膳,皇后娘娘拗不过,才勉强同意的。另外,大人今日入宫并非机密消息,宫中之人大多知道,但只有临驿公主,偏要赶在今晚来见大人,偏要与大人一起用膳,偏又被鱼刺卡住了……”
元春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说,这位临驿公主真的是故意的了!
便道:“临驿公主的事,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是!”
第二天,就是元春的册封之礼了。因只是内廷女官的册封,故而册封礼就在懿和宫举行,参加仪式的一部分是女官省的女官,另一部分是各宫娘娘派来观礼的亲信宫女。
元春穿着从四品女官的服饰,走进懿和宫前殿,向着凤座上含笑而坐的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而后尚仪局尚仪宣读册封元春的懿旨,读完后将懿旨卷好,放在身边一名昭容手中的托盘里。那名昭容便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走到元春面前,将托盘递给了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