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好强,却没能养出个好儿子。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辈身上,的确得为这些孙子多操一点心!
唉,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啊!
“你不能教导瑛儿吗?”贾代善有些不甘心地说。
元春不由得瞪他:“我教的可都是女孩儿!祖父想把嫡亲的孙子当姑娘养吗?”再让贾瑛混在内闱中,弄成个没出息的样儿?
“当我没说!”贾代善也有些汗颜。
元春走后,贾代善便开始头痛:得给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找点事做,免得自己把瑛哥儿接手过来后,他就彻底废了。
隔天,贾代善便向贾政宣布:“我年老寂寞,近来觉得瑛儿倒是聪明伶俐,想让他跟着我读书习武。瑛儿的功课,以后我来过问吧!”
贾政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却又不敢说个“不”字。
贾代善又说:“近来我常觉得遗憾,年轻一辈儿的小孩子,竟对祖宗们的故事知之甚少,全不珍惜祖宗九死一生搏来的这些富贵。我有心修一套家史,好让那些混帐小子们读熟了,知道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只恨我年老体衰,又素来不擅长这些,一直不曾动笔。不如你来替我修这套家史?”
“家史?”贾政一愣,“可是祠堂里有族谱……”
代善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族谱上的确记了些祖宗旧事,可记得太简略了!几辈子的兴衰得失,全都不明不白,并不利于教化子弟。我让你修这家史,是想让你禀笔直书,不讳过,不妄言。你是读书人,不会连这个也做不好吧?”
贾政被代善一激,不由得心中豪气顿生,也觉得修家史这件事很重要、很有必要,躬身道:“太爷请放心!儿子定然把这件事做好了。”
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标,贾政意气风发地走了,自此把逼着贾瑛读书上进的念头丢到了脖子后头。
看着贾政重新挺直了腰杆的背影,贾代善满脸苦涩:当爹当到自己这个份儿上,估计也没谁了!
元春听说贾代善给贾政安排了一个修家史的差事,也是摇头叹息:不知道贾政修出来的家史,会是什么风格?他能不能在修家史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贾代善开始带着贾瑛读书习字时,薛姨妈带着宝钗、薛蟠进京了。因为王子腾并没有离京,薛姨妈并没有带着儿女住到贾家来,而是依附王家居住着。
但入京后到贾家拜访时,薛姨妈便对元春说:“这些年,宝丫头极是仰慕瀛洲的。常说只恨自己住在金陵,竟无缘得见元姐姐,聆听元姐姐的教诲。如今我们来了京城,瀛洲可愿指点宝丫头一二?”
元春便道:“宝钗妹妹若愿意,便过来住些日子,跟姐妹们作伴吧!”
心想:自己身边的小姑娘们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十来个了。照这样下去,我真得办所女学了!贾氏女学?瀛洲女学?
冬月里,端穆亲王的孝期终于过去。水霄派人请元春过府。
元春心知:水霄大约是要跟自己商议入宫请婚的事,便化了个淡妆,带着有一点期待、有一点忐忑的心情,坐车去了昭惠王府。
因为赈灾有功,水霄已经从郡王升为亲王,封为昭惠亲王。原直郡王因十多项大罪被赐死,其家眷被贬为庶民,发往青州编管。
昭惠亲王府仍在原址,只是规制变成了亲王府的规制。
这一次,水霄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到仪门迎接,来迎接她的只是王府总管明瑟,元春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失望。
明瑟陪着笑说:“王爷此时有十分重要的事,便吩咐小的来迎接。还望尚医大人大量,不要生气才好。”
“没事!王爷的正事要紧。”元春微笑着说,也没问是什么事。
明瑟便引着元春,一起往昭惠王府的后宅走去。
一路走,明瑟便一路介绍昭惠王府的变化:哪里的台阶加高了,哪里的门加宽了;大殿有了什么变化,花园又有了什么变化。
元春注意到:王府之中,似乎比原来多了好些花木。
到了内宅,这种感觉更加明显:道路两侧,竟然摆着许多月季盆栽!这些盆栽中的月季,都开着花,白、红、粉等各种颜色都有。
元春心里不禁有些异样:水霄同学这是在讨好自己?哈哈,挺有情调的嘛!
78.第二次求婚
摆在昭惠王府朴秀园中的月季盆栽,仿佛是两排礼仪小姐,站在路边,将元春恭迎入园,一路护送到了朴秀园的挽香坞前。
“已经到了!”明瑟殷勤地对元春笑着,躬请元春入内,“王爷说,请尚医大人入内稍作歇息,他立刻就来。”
元春心里更加肯定,水霄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挽香坞里有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忐忑的心情,满怀期待地缓步走进了挽香坞中。
挽香坞本身是作为王府赏花之所修建的。坞中遍植四季花卉,不同的季节,可以在不同位置欣赏不同的花卉,闻到不同的花香。
如今已经是农历冬月,挽香坞中菊花已谢,梅花未开,许多落叶花木光秃秃的,使整个挽香坞显得有些萧条。
元春沿着盆栽的指引向前行,渐渐看到了一座大大的玻璃暖房,隐约可见暖房中花木繁盛,不由得惊讶地捂了捂嘴。
去江南之前,昭王府还没有这座玻璃暖房的!
怪不得水霄能弄来这么多月季花。月季虽号称月月花开,但如果太冷,花也是不大开得出来的。看来,自己一路之上能看到那么多月季盆栽,这座玻璃暖房功劳不小。或许不止这座暖房,说不定水霄把全京城各个花匠那里的月季都搬来了!
因为需要光学玻璃制作观天仪,元春当年出宫时,就把约摸记得的一点玻璃制作方法,交给了皇帝,请皇帝安排内务府试制玻璃。
这几年,勉强合格的光学玻璃还很少,但普通玻璃却越来越多。在元春的建议下,这些玻璃除了用来制作各种玻璃器皿以外,也被用来镶窗格,盖暖房。如今,京城各王公贵族、顶级的富贵人家,已经可以在隆冬时节吃到一点鲜嫩青翠的菜叶了。
当然啦,玻璃暖房还是个昂贵的稀罕物儿,不是一般官宦富商之家可以享用的。
水霄弄出了这么一座玻璃暖房来种花,绝对是下了大本钱了!
走进花房之中,便见四周摆着许多月季。依然各种颜色都有,但白色的月季最多。在暖房中心,有一张长木桌、两把木交椅。木桌的中间摆着一只花瓶,瓶中错落有致地插着一大束开得十分漂亮的白色月季花。
元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一点点扬起:好吧!水霄的确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惊喜!在这个年代,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能这样用心地讨好一个女孩子,她也是知足了!
缓步走到木桌前,元春才看到那瓶月季花上,还放着一张小纸卡。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她慢慢伸出手,将那张小纸卡拿起来,轻轻打开,便见纸卡上写着一首七言绝句:
入骨相思似酒醇,
七年慕恋盼成姻。
卿卿若愿垂青眼,
斗转星移只一人。①
后面还坠着一行小字:“小生诚心求娶,小姐可愿垂青?”
元春万万想不到,这张卡片上竟然是一首求婚诗!
她把那首诗反复读了两遍,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动。她上辈子认识的人,没有人还会玩写诗这种酸溜溜的花招;这时代的男子会写诗的虽多,却无人会玩以诗求婚这样的浪漫。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送花的惊喜,却没有想到,水霄竟会给她补上这样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
真是……太特么感动了!
元春正对着诗和花,感动得眼泪花花时,一阵悠悠的笛声突然响起。
她猛一抬头,便见水霄正站在前方的花架前,望着她吹笛。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亲王便袍,头上戴着一顶白玉冠,长身玉立,眉眼含情,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他所吹的曲子,曲调新奇,是元春从未听过的。那曲子时而悠远昂扬,时而缠绵悱恻。元春闻着四周的花香,捏着手中的求婚卡片,心弦被彻底触动了,不由得泪眼模糊,险些落下泪来。
在这个世界,大约再不会有哪个男人,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了!
一曲吹完,水霄将笛子搁在一边,缓步向元春走来,笑问:“小生的问题,不知小姐如何答复?”脸上微有一点红。
元春咧了咧嘴,微微一笑,却笑出眼泪来:“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她伸出手,张开双臂,扑进了水霄的怀里,牢牢地抱住了水霄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肩窝里。
水霄有一刹那的愣神,随后他展颜一笑,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将她也拥在了怀里,紧紧圈住。
周围一片静谧。这一刻,两人的心里只有彼此,仿佛世间再无他人。
“瀛洲,喜不喜欢我刚才吹的那首曲子?”过了好一会儿,水霄才贴着元春的耳朵,低声问她。
元春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又道:“喜欢!我以前好像没听过。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首曲子是我逼着明瑟新谱的。他没有取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到好名字,不如……你来取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