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慌神,她明明还那样年轻,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如今却被拘在一个早已设定好的模子里,越不得半步雷池。
她不过才十八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她以后的大半辈子,都只能这样度过?郁偆不禁自问。
“你们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可不就是老了,这身虽然没有老,可这心早已垂垂老矣。
郁偆忍不住算了一下,要是这辈子的年纪,再加上上辈子活到的年岁,她这会儿还真已经四字打头,往奔五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宫女手上的动作一顿:“娘娘何出此言?”
“没什么,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继续。”何必吓坏了小姑娘。
郁偆忍不住在内心叹息一声,这宫中一复一日,日日如此,岁岁相同。这般一尘不变的日子,正一点一点,消无声息地侵蚀着郁偆的意志,渐渐地……郁偆开始恐慌,她觉得自己和这宫中的其他人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她抱着不放的那点儿现代记忆,只不过是让她徒增烦恼,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这种意识,另郁偆越发感到害怕,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遍一遍回想着现代的那些记忆,来证明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对她极其有用。
徐嬷嬷看着郁偆那不住犯困的神情,心里不住的高兴。这些日子,郁偆白天总是要小睡一会儿,胃口也是时好时坏,还有一些旁的小症状,怎么看都像是……
郁偆若是知道了徐嬷嬷的猜想,怕也只是笑笑,而后等徐嬷嬷发现她没怀孕,再赏些东西给她压压惊。
生活没有了基情,恍如一摊死水,这样活着跟个榴莲又有什么区别。难道用那榴莲的臭气,来彰显自己还活着吗?
郁偆想强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将她这宫里的事务打理好。可她很快发现,自从宫里的事务上了正轨,就不再需要她随时操心。
没个几日,月事大驾光临,郁偆直接像一摊泥一样,瘫在了床上,将所有事情都抛至一边。
几位嬷嬷一边尽心伺候郁偆,可背地里却是唉声叹气。她们这位惠妃娘娘,怎么就那么没有儿女缘呢?
这些年,几位嬷嬷的考量,郁偆多少也知道一些,可她如今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怎么能保那几位嬷嬷的前程。
郁偆捂着肚子,装作一副很痛的样子,万事不理会。可实际上,她一点儿疼痛都没有,除了小腿肚有些涨,就是觉得饿。
这其实是她精神上的问题,郁偆生理上一点儿都不饿,可就是忍不住想吃东西。
郁偆来了月事,便不好侍寝,可到了傍晚,东宫依旧传话过来,让郁偆过去。
这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一般郁偆只要过去陪着用个膳,而后再和杨溍聊那么两句便能回来休息。
徐嬷嬷和一旁的蒋嬷嬷窃窃私语,不时皱眉,而后走到郁偆跟前,轻声耳语。
听了徐嬷嬷的说的,郁偆很是淡定地道:“你让我抬举我宫里那几个,我又不是不曾抬举过。这两年里,我在今上面前不知说过几回,可她们呢……”
“还请娘娘仔细想想,如今各宫都有怀孕之人,就这长宁宫中,无一人有喜讯。不知道娘娘为人的,还以为……”
“还以为我虐待她们不成?”郁偆自觉对自己宫里那几个已十分友善。宫中各项份例,她从不曾剥削,还时常予她们赏赐。
“老奴并非此意药妻镇宅。老奴是想,若是长宁宫中有人有孕,等那孩子生下来,娘娘也好收拢到身边,好有个依靠。”
这一下,郁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郁偆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难道孩子,真的那么重要?’
因为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要去抢别的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郁偆是真不想生,可到现在已是个无所谓的态度,想着若是有了,那就好吃好喝,补充好营养,锻炼好身体,生个健康的宝宝出来。可到现在,郁偆的肚子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郁偆还想着,是不是她前些年,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重,现在想怀上也怀不上?
要说以前吧,谁的肚子都动静,都一样那倒还好,不管是谁,对郁偆都不会有意见。
可如今……这后宫女人的肚子,一个一个有了喜讯,这某人对郁偆有意见的,可就大了。
这些年,衣服是越穿越华丽,首饰也是不知翻了多少花样。可这一回,郁偆却搭了一套较为简单的服饰,往东宫去。
要说简单,不过是说衣服上的花纹全是暗纹,让人看不真切,身上的首饰没那些个珠玉宝石,而是戴了整套炸珠工艺的金饰。
“见过九哥。”
“听说你身子不爽利,这会儿可还好?”
郁偆心里有着疙瘩,说话的时候就有了棱角:“九哥既然知道,又何必召了嫔妾前来?我又伺候不得你。”
“召你来,自然是想见你,多你见怎么像是瘦了?”
“许是因为又长高了吧。”
可不是嘛,郁偆的头顶,都快和杨溍的眉心齐平了。
杨溍将人往怀里带,仔细打量了一番,“你再这样长下去,我怕是就要抱不动你了。”说这“抱”字的时候,杨溍的舌头故意打了圈儿。
郁偆推拒着:“九哥……不行,我身上不方便。”
杨溍咬着郁偆的耳朵:“知道你不方便,不然早将你你给办了。”
就算已经过了多年,郁偆遭遇这样的举动,依旧会脸红。
“若是九哥真想,不如将成嫔召来?”这成嫔与郁偆住一个宫。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你帮我用手……”
两人到底是没做到最后。
郁偆从东宫出来之后,杨溍便又召了成嫔。
宫中的妃嫔听到这一消息,也只能是咬着牙,依旧笑呵呵地。
没过几日,便是去给皇后、太后请安的日子。
郁偆先是点齐了自己宫中的人,而后带着她们一道往昭阳殿,郁偆和成嫔能进得殿内,其他低阶的妃嫔,只能在外头磕头请安,不然里头也坐不下。在给皇后请安之后,皇后便带着众妃嫔一道去清宁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这些年许是过得舒心,倒是比以往看着年轻了些。
众人请安之后,皆被赐了座,而后挑着可乐的事情,哄太后开心。
郁偆在一旁,插不进一句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半年就有了苗头,如今越发明显通天路。太后并没有对郁偆明着做什么,她只是无视郁偆,彻底地无视,将郁偆当不存在。
要是换了旁人,早已跪下谢罪,或者承受不了这种漠视,渐渐疯癫。
这日从清宁宫回来之后,郁偆自己倒是还好,可旁人看郁偆的眼神,可就都变了。往后几次去请安,太后依旧如是。郁偆就在旁边坐着,可太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郁偆。
太后对郁偆的不喜,已是摆在面上,后宫妃嫔也都看在眼中,可又能怎么样,只要陛下还往郁偆哪儿去,郁偆这惠妃就依旧能当得稳当。
过了一个多月,郁偆宫中的成嫔就传出了喜讯。
听到这一喜讯,郁偆非但没有轻松,还有一种焦躁迫切的感觉。
其实也不算突然,郁偆及其急切地,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没有哪一刻,郁偆这样期待一个孩子降临。可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她不该那样急匆匆地,让一个小生命就那样降临到这个世界。
想到此处,郁偆便有了精神,她从床上猛地站起来,将一旁侍候的宫女一惊。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郁偆动作一顿,看向依旧漆黑一片的窗户,道:“无事……”而后又慢慢躺回床上,任由宫人给她整理床铺。
‘不能心急,她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她自己会想要一个孩子?她又该做些什么准备?’
郁偆不是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也不是觉得时候到了,就该生孩子,更不是因为寂寞,想要一个陪伴她。
而是……郁偆已经有能力去尽,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其实郁偆早已准备好,只是她心中依然害怕,不愿面对罢了。
郁偆心中充满了期待,但她又想到一个及其重要的问题,她一个人好像根本生不出孩子。不过好在,这宫中唯一一个有生育能力的男人,郁偆时常能见到。
在这之前,郁偆得好好准备一番,首先郁偆加强了锻炼,而后又让人寻来许多和妇科有关的医术,仔细看上头关于产育方面的知识。
可这孩子到底不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随着成嫔的肚子渐渐凸显,郁偆简直就要火烧眉毛了。
“娘娘这事急不来,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何必再在乎这一两日。”
“娘娘请些放宽心情,你越是这样,送子娘娘越是不会来。”
“不如娘娘您,请一座送子观音来,日日供奉,说不得观音大士感念及虔诚,便给你赐下一对金童玉女。”
“……”
郁偆跟前的几个嬷嬷轮番劝着,只为让郁偆方平常心。
孩子这种事情,还真记不得。郁偆其实也没有瞎想,她就是在想,她为什么就是怀不上。她的身体,真的挺好的,至于和谐生活,那也真的是无比和谐,没有一丝问题,可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