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叶英语气平淡地指出宋缺心中不愿承认的事实,“一个全女子的门派,定然要有些手段才能在江湖上立足,代天择主的说法不过是让她们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镇压其他的势力罢了,宋兄睿智豁达,为何至今还是看不透呢?”
宋缺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桌面,仿佛能从那里看出朵花来。叶九思低眉顺眼地给两人续上热茶,并不开口,慈航静斋身为正道魁首,叶九思从万事通那里也得到了一些资料,跟叶英说过一些,这其中就包括梵清惠的爱慕者,不仅有宋缺,还有巴蜀的霸主解辉,以及散人宁道奇。梵清惠对宋缺或许是有情的,但是却远远不够纯粹,也不知是从小的教育造成她们一心为门派的思想呢?还是心机太深从一开始便算计好一切?
每一届慈航静斋的传人入世,总是会留下形形□□美好的记忆和求而不得的感情,她们抽身而去,闭关苦修,而那些爱她们的人却在苦海里煎熬着,思念着。十年、数十年以后,那些曾经对她们爱而不得的人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一方霸主,她们再次入世,这些人便成了她们指掌天下的势力。
聪慧、睿智、且能把己身的情感舍去,将宗门的大义放在前头。这样的女子整个慈航静斋都是,固然值得人敬佩和叹服,但叶九思却委实觉得可怖,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都能成为天下间的棋子,自己百般煎熬痛苦也要下完这盘棋,这样的女子就太可怕了。
宋缺朝着叶九思笑了笑,比划了一个手势,叶九思心里知晓接下来宋缺想要讲什么,只是宋缺和师父年纪相当,讲这些也就算了。而她毕竟是晚辈,留下来听前辈的风流韵事,委实不妥当。便拿着空掉的水壶,行礼退下,去后院打水。
“叶兄可有尝试过情爱思念的滋味?”宋缺的声音缓慢而沉凝,见叶英摇头,便讲诉了一些他昔年和梵清惠的故事以及他对梵清惠的情感。
“然而昔年情深似海,如今也尽付流水。我和清惠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们两人都面临着选择。她要在天下和我之间选择,我要在刀道和她之间选择,这样的抉择残忍而痛苦,纵使内心煎熬,我们终究还是舍弃了彼此,选择了其他。‘舍刀之外,别无他物’的无情之道让我的刀法已近天人合一,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惨痛啦。只是舍得舍得,不舍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若我当年和她在一起了,如今又何来‘天刀’宋缺呢?”
“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叶兄应当也有不浅的羁绊,才导致你也未曾突破吧?”宋缺说着过去的故事,心却有些微酸。叶英听到他的话语,低垂的眼睫微颤,却到底没有说话。宋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喑哑,透着一股沧桑:“舍得舍得,叶兄,想要走到那无上的境界,不舍何来得呢?我舍我的情爱,舍了野心,舍了天下,‘舍刀之外,别无他物’,其实是舍刀之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若叶兄能舍,堪破此关也是迟早的事。”
“舍得?”叶英淡淡地重复着宋缺的话语,他的脑海中闪过弟弟妹妹的模样,闪过藏剑山庄秀逸的风景,想起他想要守护的一切。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他才恍然想起,弟子还在幼年期间,他便自闭视觉以求得“心剑”的无上之境,这么多年,他竟是不知晓徒弟的容貌。宋缺的话在脑海中徘徊,黑暗之中所有的光和水都尽皆退去,天地都失去了颜色,一股冷意顺着脊背攀上头脑,冻得他遍体生寒。
若是至亲不在了,若是藏剑山庄不在了,若是……思儿也不在了呢?
那个鲜活而明媚的存在从此退出他的生命,所有的温暖和感动都成为过去,只是想想,都觉得没法接受。
叶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阵阵发冷,他的气息竟有了一丝不稳,声音也沉沉地:
“叶某和宋兄到底不同,叶某终究……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捶桌子男神你怎么还不开窍啊我去!!!
愁死个人咧!
小可爱们作者桑写了好吃其实作者桑一直很像吃狮子头啊有木有!口水滴答!
那啥,我一直觉得很想给宋缺点蜡的,貌似爱上慈航静斋的人人生总是略苦逼。
【男神get了{无意中说情话}的特殊成就】呵呵哒~~~
感情进展略慢so安排了宋小缺神助手来进行补刀,呵呵男神你舍不舍得舍不舍得?
没了小酒儿谁来给你铺床叠被做饭缝衣服泡茶倒洗澡水赚钱养家(?)暖床做贴心小可爱呢?0w0~~
这样的好徒弟哪里找啊男神大人?小酒儿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征得了沙场,打得过流氓,迷得了小三,斗得过渣男。只要998,不要一两千,不要三四千,只要998,【真爱.小酒儿】带回家哦~~~
男神大人你就从了吧~~嘤嘤嘤~~~(?﹃?)
☆、【第二十八章】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叶九思是个识趣的孩子,提着个小水壶,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到后院,再磨磨蹭蹭地打水,最后再一步一步慢慢挪回来。估摸着宋缺也差不多交代往自己的风流往事,两人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提着水壶叩响了门。
“请进。”宋缺的声音平和地响起,叶九思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敏锐地察觉到茶室内的气氛有几分压抑,但她乖巧地没有多问,径自换掉已经冲泡得没味的陈茶,将茶具洗干净后,假装从袖袋里拿东西,实际上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包茶饼,来了一场相当漂亮的斗茶技艺。
煎水,温盏,调膏,注水,叶九思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自然从容。斗茶之道始于唐,这个时候还并不流行斗茶,泡茶的手法也大有不同,甚至还有不少人仍然在茶里加各种东西,弄成汤来喝。叶九思露这一手,宋缺也被吸引住了目光,整个茶室的气氛登时一缓,变得轻松舒扬起来。
叶九思微微一笑,用茶筅一搅茶汤,点汤击拂。均细的汤花紧咬盏沿,正是斗茶的最佳效果——“咬盏”。虽然甜白瓷的茶具并不适合斗茶,但叶九思也将就,她并不是为了卖弄或者出风头,只是单纯地缓和调解屋内令人窒闷的氛围罢了。
她不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但或许并不算愉快,她用自己的方式来作为缓和,身为晚辈的她不会被人责怪,斗茶的风雅也不会令人反感。
她这样的巧思自然瞒不过在座的两人,叶英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叶九思的脑袋,道了一声“乖”,便接过了徒弟递来的茶盏。宋缺兴致勃勃的看了看咬盏的汤花,意味深长地道:“姑娘这一手茶艺真是绝了,只是宋某从未见闻此等手法,不知,是源自何地?”
“家乡一些富贵闲人喜爱的风雅之事罢了,如今还没传播开来,过些年,前辈或许就可以看见了。”叶九思安之若素,轻描淡写的将这个话题带过,装作没听懂宋缺的试探。见宋缺还想说些什么,立刻恭敬地端起茶杯送上去,将他剩下的话全堵住了。宋缺见师徒两人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彻底歇了想要拉拢两人的想法,交好可以,但如果非要把对方扯进天下之争,就会结仇了。
宋缺和叶英定下了十日之后的决战之事,叶英似是有心事,并没有和宋缺继续交谈的心情,告辞之后便带着叶九思离开了宋阀。
叶九思对叶英何等熟悉,尽管叶英的步伐、呼吸、气息都没有变化,但是叶九思仍然感觉出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她没有冒然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叶英身后,看着他一步不差地走回客栈,那种从容和自然的姿态,就仿佛他并没有目盲一样,不管看几次,叶九思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叶九思看着叶英的背影,见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拽了下叶英的衣袂,开口道:“师父,徒儿前些时日置办的院子应当落实好了,也安排人打理了,明日我们便搬过去,您看可好?”
话音刚落,叶九思的神情便有些凝滞,但很快却又回归平淡。她本不应该在师父烦心的时候还说这些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背影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一直坚毅如山的男子有些遥不可及的飘渺,她下意识地想要留住他,打破这样古怪的沉凝,便开口说了话。
叶九思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叶英却没有注意到,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宋缺的话,心里五味参杂,混乱的,说不清楚其中的滋味。
“舍不得?叶兄,是舍不得你的弟子?”宋缺手底下的人早就将叶英师徒两人的资料尽数交了上来,并不是担心他们别有异心,只是当家之人正常的戒备和防范之心。这师徒二人一年以前的资料半字没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而面前的男子行走江湖,身边只跟着一个少女。虽然这个世界很多人都驻颜有术,宋缺知晓对方年龄应当不小,但是一个外表二十多岁的青年带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行走江湖,以师徒为称,多少有些奇怪。
而当宋缺知晓叶英的这位女弟子几乎一个人包圆了叶英所有的琐事,在江湖上奔走不断依旧能将自己和自家师父打理得如同身在豪门贵族之中一般精细雅致,半点狼狈风尘都没有,饶是宋缺,也不由得赞叹出声。但他同样疑惑,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伺候师父可以算是孝心有加,但是如叶九思这般连师父的衣物都自己制作,饭食自己准备,体贴细致到极点的,真的有些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