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您儿子是谁,但也许您想知道我舅舅是谁!”餐车员敲了敲桌子。
“若我能知道您舅舅是谁,我倒是想见见,请问他是在彼得堡任职吗?”一个沉稳冷淡的声音响起。
安娜抬眼看向卡列宁。
男人定定地看向那个餐车员,嘴角挂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是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还是谢尔盖·拉夫罗夫,或者是阿列克谢·沃罗别夫……”
当卡列宁报出一长串彼得堡高官名字的时候,安娜看到那个餐车员有些胆怯的低了低头。
这种小人怕是明白卡列宁并非好惹的。
“我建议您向这位尊敬的女士道歉,先生。”卡列宁淡淡地说道。
那位餐车员没说什么,痛快地向那位老夫人道歉了,并且承诺会给她最好的不添加龙蒿的食物。
“欺软怕硬的东西最为可耻。”安娜想。
谢廖沙用崇敬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你刚刚很厉害。”
卡列宁看了一眼谢廖沙,道:“若你此刻只是一位普通的火车员也许你就做不到了。”
谢廖沙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安娜看了卡列宁一眼,后者呷了一口自己的热茶。
难怪,她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难怪这家会会那么好心,果然,世界上最为狡诈的都是搞政治的。
“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前面那位夫人走过来道谢。
“您无需太过客气,请坐吧,夫人。”卡列宁邀请那位夫人坐下来,后者推辞了一下。
“那我会打扰你们的。”
“若您是见外的话倒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全了。”卡列宁说。
那位夫人于是不再推辞。
谢廖沙和安娜坐到卡列宁那一边,那位夫人坐在安娜他们原来的位置。
“还未向您介绍,我是亚历克塞·亚历山德罗维奇·卡列宁,这是我的妻子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这是我的儿子,谢尔盖·亚历克塞伊奇。”
“多好的一家啊!”那位夫人感叹了一下,然后说:“我是叶卡捷琳娜·渥伦斯基伯爵夫人。”
“卡列宁先生,您们一家人去莫斯科干嘛呢?”
“去探望我妻子的兄长,莫斯科同彼得堡总是有一段路程。”卡列宁回答道,“您呢,夫人?”
“是呀,人长大了,相距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渥伦斯基伯爵夫人说。
“我到莫斯科去探望我的儿子,他在那边任职,不过他最近决定要调职到彼得堡来了,我心里多高兴呀!”
儿子,渥伦斯基。卡列宁静静地咀嚼和分析这几个关键字。
“您的儿子是一名军人吗?”
“瞧您观察得多仔细呀,是的呀,他在军队里任职,他的长官尤其喜爱他呢,但我总跟别人说其实他还是个任性的年轻人呢!”
渥伦斯基伯爵夫人对儿子的喜爱之前完全流露在表面上。
“彼得堡的天气可不怎么好,希望莫斯科会好一些,您认为呢?”卡列宁换了个话题,一般来说,当他开始说天气的时候,就说明他认为谈话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了,或者是,他希望快点结束此次谈话。
就像卡列宁想的一样,谈话在十分钟内结束了。
吃过晚餐互相告别后,卡列宁他们回到了包厢,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开始看了起来。
安娜在谢廖沙睡着后看了看对面的男人,问:“你早就看出那位夫人不是平常人?”
卡列宁从公文里抬起头来,答道:“很显然,能够在餐车去进餐的不会是普通人。虽然那位渥伦斯基伯爵夫人的衣着不会很华丽,但从设计来讲,对比她的年龄,是比较新潮的,只有彼得堡的上层人士才会如此时髦。”
卡列宁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当然,让我确定的是她的戒指,家族戒指。”
安娜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卡列宁,而是别的人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这番解释,就像是在阐明为何你看不到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具有淡淡地讽刺意味儿。
“她能帮到你什么?”
卡列宁放下公文,半响才淡淡地说:“也许不是马上就能瞧见的。”说完他又埋头看自己的公文去了。
安娜这才发现有些怪怪的。
“亚历克塞,我似乎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只是错觉,没有任何事情会让我产生这种不理智的情绪。”卡列宁平静地说,并且翻动了一页公文。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把它们看完。”
那意思用常人的话语翻译就是“我正在做事请你安静”,更简单的版翻译就是“闭嘴”。
安娜抿了抿嘴唇,然后拿了一本书自己看了一会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列车到了莫斯科车站。
早上的时候,安娜观察到卡列宁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如惯常一般看了会儿书,然后纠正了一些谢廖沙的礼仪问题,还跟安娜谈论了几句关于书里的观点,一切正常得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
安娜晃晃脑袋,决定不再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事情。
“等会儿谁会来接你们这幸福的一家呢?”渥伦斯基伯爵夫人问道。
“安娜的兄长会过来的,您呢,夫人?”卡列宁问道,谦逊而有礼。
“我的亚历克塞会来的。”渥伦斯基伯爵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说来多奇妙呀,我的儿子也叫做亚历克塞,而您这位亚历克塞昨天还帮助了我。若是不着急,我真想为你们介绍。您是如此正直而亲切,我的儿子又是那么的孝顺,他一定会惊讶的,也许你们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卡列宁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虚伪的假笑:“关于惊讶这个部分我认为是的。”
☆、第37章
列车到了。
下车的时候,安娜他们先陪同那位渥伦斯基伯爵夫人寻找她的儿子。
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因为显然,渥伦斯基伯爵夫人的儿子是他们的一个熟人。
“我想那位应该就是您的儿子了,真巧啊,渥伦斯基伯爵夫人,我想不需要介绍了,我同您的儿子渥伦斯基伯爵算得上是熟人了。”卡列宁略微笑了一下说道。
在瞧见渥伦斯基伯爵走过来的时候,安娜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偏头看向卡列宁,后者此刻已经收敛了笑意,变得平静起来。
“妈妈,你们认识吗?”谢廖沙小声地问道。
“是的。”安娜眨了眨眼睛。
卡列宁在安娜眨眼睛的时候瞥了她一眼,在后者看向他的时候,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快过来,亚历克塞,瞧瞧卡列宁一家,你必须得谢谢他们帮助了你的老母亲了。”渥伦斯基伯爵夫人用一种宠溺地语气说道。好像面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是个小羚羊般的孩子似的。
渥伦斯基在瞧见安娜的时候本来是喜悦的,但很快他又瞧见了卡列宁,这可就有些尴尬了,特别是在他的母亲向他简要地说明了卡列宁帮助过他母亲的时候。
“十分感谢您。”渥伦斯基伯爵说,他把歪戴的军帽稍微脱下来致敬。
“无需客气,渥伦斯基伯爵。”卡列宁说。
“不觉得他们一家人是那么的甜蜜吗?亚历克塞。”
毫不知情的渥伦斯基伯爵夫人还在向儿子灌输她救命恩人一家的幸福,并且希望她的儿子可以早日成家。
尴尬的神情在渥伦斯基伯爵的眼底浮现。
如果卡列宁是任何肤浅的人,他会十分愉悦的停下来欣赏这事儿。
但在昨日的事情过后,经过一夜的思考,卡列宁早已决定不让那些糟糕的情绪控制自己,理智重新回归他的大脑。
他对于渥伦斯基伯爵的看法就不那么看重了。
“既然您的儿子已经和您在一起了,那请原谅我们得先离开了。”
“哦,好的,希望您在莫斯科逗留期间我能有幸来拜访您。”
“若您不觉得烦扰的话。”卡列宁客套了一番,然后他带着安娜还有谢廖沙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在那里应该可以直接见到斯基华。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了一会儿,卡列宁听到妻子那么说,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
“你明白了什么?”
“显然装傻是男人的天性。”安娜说道。
卡列宁见再无隐瞒的余地,索性说:“好吧,我承认昨日我被一些不理智的情感控制了思绪,我为此道歉,但请放心,安娜,我从未怀疑你我之间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