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思把那件外衣全部割成碎条之后,便直接动作干脆利落的把人捆着挂了起来,很快便毫不费力的把人挂在了冬日光秃秃的树梢上。
“……”孙思邈全程木然的看着凌楚思和阿伊的动作,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凌楚思还从包裹里摸出来了一支平时抄书用的毛笔,慢条斯理的在那个匪徒的脸上写了几个大字:“恶有恶报!”
“行啦,大功告成!我们可以走了!”凌楚思甩了甩毛笔上的墨汁,看着自己留下来的几个大字,轻描淡写的说道。
阿伊也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十分腼腆的小声跟孙思邈说道:“先生,你坐在马车里面吧!我自己赶车就可以了。”
孙思邈也明白,虽然凌楚思说,接下来的路程会遇到有张贴悬赏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遇到刚刚那个匪徒那种,之前看到过悬赏上面的画像,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见到自己之后反而开始见猎心喜的人。
“辛苦你了,阿伊……”孙思邈对阿伊说道。
阿伊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却使劲摇了摇头,“我不辛苦的!”
凌楚思也跟着上了马车,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孙思邈之后,她自己也在心里提升了戒备,毕竟,孙思邈和阿伊都和普通人差不多,凌楚思自己想好保护好他们两个,如果碰见人数大于两个的高手的话,的确有些相形见绌。
至于她自己并不去帮阿伊赶车的缘故,其实就更简单了——看见悬赏就接的人里,估计有不少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但是,认识她并且还有意找上门来的敌手,和这种没头没脑的愣头青,可就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
相较之下,他们三个人里面,除非遇到赵德言的手下被叫破身份,否则的话,出门在外最安全的一个,反而是身为逃奴的阿伊……
凌楚思钻进马车之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孙思邈顺手就把马车里堆着的巨兽皮毛递给她了。
凌楚思摇摇头,却没有再睡觉了,而是对孙思邈说道:“你靠着吧!不行就躺一会儿休息。坐马车时间久了,其实身体也很累。”
坐在外面裹着厚厚的毯子,整个人也暖烘烘的阿伊闻言,也笑着说了一句道:“先生,凌姑娘,你们两个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喊你们两个。”
凌楚思“嗯”了一声,随口说道:“其实喊我自己就行了。”
阿伊顿时又是扑哧一笑。
因为刚刚的变故,他们接下来的行程,虽然依旧还是朝着契丹的方向,不过,凌楚思画了张简易地图,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却突然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改口跟阿伊解释道:“阿伊,我们换一条路,从这边走!”
“好!”阿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凌楚思画给她的简易地图。
“这是山脉?”阿伊略微睁大眼睛。
“对,我们从深山和丛林里面穿过去。”凌楚思轻快的说道,虽然她不怕那些人,但是,前面又已经遇到了一个劫人的,若是对方真的来势汹汹,为了孙思邈爷爷和阿伊的安全着想,还是尽量少和那些人正面交锋的好!
“好!”阿伊点点头,她对凌楚思和孙思邈做出的决定,一直以来,都从来没有过任何疑义。
凌楚思说完路线之后,旋即又缩回了马车里。
此时已经到了初春时间,北方冬日的积雪却还没有完全消融。
因为选了一条近乎荒无人烟的路线,所以,凌楚思他们一行三个人的行进速度,理所当然的又变得慢下来。
只不过,他们慢慢悠悠的走,偶尔在山里见到些年份不错的草药,就干脆的停下来,阿伊帮忙烧火做饭,凌楚思则是和孙思邈在附近采药制药,倒也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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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哈尔和林城中的赵德言,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心情却是愈发急躁烦闷起来。
“他一个不会武功的郎中,便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赵德言的声音里满是阴郁。
赵德言的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俱是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分辨丝毫。
赵德言站在那里,紧紧的握着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魔门出手的赵德言心腹之人来报:“大人,季——”那个心腹看见跪了一地的人,硬生生的把“季阁主”三个字的后半截给咽了下去,转而改成一声“季公子到访。”
赵德言闻言一怔,忍不住皱眉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骤然得见季霄白,赵德言没有半点老友碰面的喜悦,反而满心都是怀疑和探究。
“我去见他!”短暂的沉吟过后,赵德言干脆道,他冷冷的瞥了地上那些人一眼,冷淡的命令道:“继续找!”
“是!”那几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各自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赵德言从书房赶到正堂,就看见季霄白一身白衣,笑意盈盈的坐在桌边。在他的手边上,一杯热茶还在散发着袅袅婷婷的热气,偏偏这杯茶,季霄白根本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看我?”赵德言刚刚还阴沉着脸,这会儿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许久不见,老朋友自然该来拜访一下。”季霄白眉目舒展神色清隽,也是睁眼说瞎话,连眼神都不带半点波动的。
赵德言即使心中阴郁,但是面对季霄白的时候,表面上却是十分从容不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打趣道:“怎么?还不放心,怕我继续通缉你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不成?”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季霄白柔声笑道,心中却微微一哂,暗自腹诽,魔门中人,彼此之间,谁又曾信任过谁?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空有其表的场面话,季霄白才终于缓缓进入正题,慢条斯理的说道:“凌楚思她年纪还小,你又何必通缉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赵德言也在假笑,“我那会儿也是被气疯了,回头想想,自然就把那个通缉给取消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大概也都知道彼此的厚颜无耻,这种场面话,说来说去,其实也全都废话,便很快又错开了视线。
季霄白当初会知道孙思邈的下落,无非就是从一直身在突厥的赵德言这边得到的消息,当时的本意是为了取信于凌楚思,唯一算错的一步,大概就是孙思邈这么一个寻常山野出身的郎中在凌楚思的心里地位居然如此重要,以至于凌楚思在知道孙思邈的下落之后,竟是直接一个人不顾千里迢迢的从大隋赶到了突厥把人给弄走了。
“我来时看到了那些悬赏——”季霄白的言语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轻描淡写的问道:“那个悬赏上面的画像,便是孙思邈?是你让人画的?”
赵德言把一杯茶凑到了嘴边,没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淡淡道:“是我亲手画的。”
“……”季霄白心中多少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孙思邈若是寻常的话,也不至于会落入“魔帅”赵德言的眼里,而且,赵德言对他的态度还仅仅只是软禁而已,从来没有刑讯逼迫。
“他们现在的行踪如何?你知道人在哪里么?”季霄白沉吟片刻,轻声问道。
赵德言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旋即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我不知道,霄白,你对那个凌楚思比较熟悉,你说,她会把孙思邈带去哪里?”
毕竟,孙思邈被他软禁过一段时间,至于阿伊,那个女奴更是没有半点主意,他们三人这么久多没有落入任何人手中,赵德言心里其实也清楚,其中出力最多的,肯定是自己摸不清底细的凌楚思。
季霄白微微一怔,旋即,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猜不出……”
“啧!”赵德言脸色沉下来,没跟季霄白变脸发火,却也心情不愉的不想吭声了。
“哎,”季霄白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对此无可奈何。他这趟来突厥找赵德言,一方面是因为连他自己都突然失去了凌楚思的下落,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看看赵德言的态度。
看过之后,他也意识到,对于赵德言来说,比起凌楚思,反而是孙思邈这个医术不凡的郎中更有几分利用价值。
毕竟,像凌楚思这种武功不凡来历神秘,所以显得尤为难以控制的人,对于已经在突厥经营多年,随时都可以靠着让突厥换一个新的可汗来巩固自己是势力的赵德言来说,利用她的麻烦,恐怕要远大于自己获得的便利。
季霄白会盯着凌楚思不放,也是因为他最大的死敌是武功智计无一不首屈一指的“邪王”石之轩。
季霄白不是没有在暗处对付过石之轩,可是,对方的势力同样深藏不漏,在这种情况下,像是凌楚思这种让所有人都摸不清来历的顶尖高手,正是最适合打破僵局的人。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样厉害的角色,绝不会轻易为人所用,季霄白几乎没有怎么思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利用这样的人,感情反而是最有效的一种手段……
——当然,这种做法最大的不妥之处,大概就是,干柴遇烈火,不定谁烧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