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筠前世患有家族遗传病,已是无治,一日三岁的小侄儿拿着个小瓶儿跑来塞给她,稚声稚气的说这是神仙的丹药瓶儿,里面装着神奇的丹药,只要吃了就能药到病除。她当时只当孩子玩闹,可此回穿越而来时手中就攥着小玉瓶,里面有九颗金莲子,清香不俗,闻之便眼明脑清。
后来因感激林如海,想到其早逝的命运,便将一枚金莲子碾碎成粉,每日熬汤时放入一些,果见林如海日益康健。林家只父女两个,对黛玉她本就喜爱,现今又日常相对多了亲近,自然不愿黛玉身子一直娇弱。依照前法,她开始暗中为黛玉调理,金莲子哪怕不是灵丹妙药,可调理身体确实有奇效。
黛玉却不知内情,见了父亲之例在前,顿时信心大增。到底她也清楚未出阁的姑娘家传出身体多病不是好事,也累得父亲忧心。
林家饮食清淡,早饭也简单,两人刚用完就见许大娘从外面进来。
“给二位姑娘请安。”许大娘是林家老夫人留下的人,世代家仆,极是忠心。自贾敏去后,虽有几房姬妾,但大家子没有让姨娘管家的,便由许大娘总领,贾敏身边留下两位嬷嬷协助。
“许大娘坐。许大娘可有事?”黛玉扫了眼许大娘以及其身后跟着的捧着一摞册子的丫头,疑惑问道。
青筠到底不是正经小姐,遇到这种事只坐在一旁不开口,但心里已有猜测。
许大娘并未坐,笑说道:“老爷说了,如今姑娘刚回来不急着上学,便是请先生也得寻摸些功夫。正巧如今内宅杂事无人料理,姑娘逐渐大了,正好可以接手帮着分担些,我与另两位嬷嬷从旁协助。这些都是府里的内务册子,特送来给姑娘过目,若姑娘一时看不过来,请大姑娘帮衬些就是了。”
这是要黛玉开始学着管家了。
至于说青筠帮衬,不过是委婉之言,真实意思是青筠可跟着一起学。
黛玉在许大娘张口提到林如海时便已起身,垂首肃目听完,这才说:“既是爹爹的吩咐,那便先将册子留下,待我与青筠姐姐看过,若有不懂之处便问许大娘。”
“是。”许大娘将册子留下,又说:“如今倒是一件要紧事回禀,请姑娘拿个主意。大姑娘先前身边只两个丫头服侍,到底少了些,按理该同姑娘一例。”
黛玉几乎不带考虑张口就说:“竟是我疏忽了,正是该给青筠姐姐挑两个好丫头服侍才是。许大娘可有什么人选?”
“妹妹不必麻烦,要那么多丫头也是摆设。”青筠这话是客气可是实话,她还是不大习惯屋子里放一堆人,十分不自在。
“便是摆设也不能少。何况丫头们各有其职,该配齐了才是,免得用时方少了。”黛玉当即吩咐许大娘将待选的女孩子们带来,排成一排一共十个,对青筠笑道:“姐姐别推辞,快挑两个好的。”
见状,青筠不再推拒,扫了眼十个女孩子,小的十岁,大的不过十三四岁,皆模样清秀,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儿。想着如今身边的白鹭相思已经用惯了,一个总管房内诸事,一个针线极好,且都不是生事懒惰之人,也已知她性情喜好,是不必再换的。
忖度片刻,指了两个十二三岁瞧着略显活泼的。
“就你们两个吧,往后就叫百灵、画眉。”
“这下子一共有四个,姐姐屋子里可热闹了。”黛玉言外之意是她几个丫头都是鸟雀的名字,叽叽喳喳叫起来可不是热闹么。
“我看她们四个加起来也未必比得过你的雪雁。”青筠笑回一句,又补了两个小丫头,余者便让许大娘做主了。
待许大娘走后,两人便翻看起各样册子,主要是林家日常开支、宾客亲眷往来礼单,以及田庄商铺进项等。
林青筠只匆匆一扫便感慨林家家业之巨,想来也是常理。林家自来血脉单薄,几未分家,又是世袭列侯出身,几代娶妻皆是大族有丰厚的十里红妆,再加上林如海得圣上隆恩连续好几年任职盐政,盐政自来是肥缺,便是不贪,每年的三节两寿灰色收入也非同一般。
想到原著中林家父女的命运,这巨额家业也占了主因。
第4章 看账册青筠谋生财
这日早起,林青筠刚起身梳洗完毕,但见紫鹃捧着个木托盘进来。
“给大姑娘请安。今儿是月初,大姑娘特命我来给大姑娘房中送月钱,皆按着旧例,白鹭、相思、百灵、画眉四个是一等,每人一吊钱,桃香、荷香、菊香、梅香四个是二等,每人五百钱。姑娘以往在家时,每月是五两,所以给大姑娘送来五两。”紫鹃说着将托盘搁在桌上。
林青筠眼神微动,心里叹息着,面上不动声色颔首道:“劳烦你跑一趟,想必今日妹妹也忙,我就不过去打搅。”
“是。”紫鹃福了一身,告退而出。
青筠让白鹭将送来的月钱收了,再次感慨黛玉七窍玲珑之心。
她记得贾府小姐们每月月钱是二两,黛玉在那里住过必然也知道,可见自家定每月五两实在过高。黛玉不仅是林家唯一的大小姐,且林家已然绝了再有子嗣的可能,兼其自幼多病,父母越发疼爱,别说每月五两月钱,怕是有钱尽着她花。黛玉之所以定下五两却是有意为之,青筠托庇林家,身无分文,虽衣食无忧却仍需日常花费,或打赏下人、或姊妹往来、或额外采买等,若月钱太少不够花费只怕也不会张口索取,倒不如直接给的充足,且名正言顺不会使人有施舍之感。
用过早饭,青筠开始做针线。
在原主记忆中是会做针线的,一般江南女儿都擅刺绣,只是如今虽承袭了记忆知道绣法,下针却并不那么容易。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古人对女子要求颇多,女红不可避免,何况技多不压身,这身体如今还小,勤练几年许就补回来了。
不知何时忽听院外有嘈杂,头也不抬的问道:“白鹭,出什么事了?”
白鹭出去了会儿回来,脸上颇有些纳罕:“两个婆子竟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那边林姑娘叫去问话,两个竟攀扯到先夫人身上去了,姑娘说可笑不可笑。”
青筠皱眉,将针线一搁就往那边去,生怕黛玉为此生气。
刚一进院子就觉不对,整个院中下人整肃无声,院中跪着两个婆子正不住磕头求饶,房门口站着黛玉,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眼中犹带怒色。
分明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尽管已气得狠了,却始终忍着不曾发作,只因她很明白局面,她不再是父母呵护下的娇小姐,如今管了家就得镇得住方能立得稳,若她一点儿做的不好,别人议论她倒是轻的,只怕又如这两个婆子般攀扯她父母教养的不好。母亲在世时为子嗣计已然吃够了苦,如何能让她在身后还被人嚼舌。
青筠止住脚步,觉得黛玉外柔内刚,这等事情虽会伤心却未必处理不好。
果然,只见黛玉说道:“你二人当差时吃酒本就当罚,如今又当着我的面儿议论起已逝的主母,何其狂妄。来人,将二人各打二十大板撵出去永不录用。”
这番话说的简单却有风雷之声,当真有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当家气势。
且说到“撵出去永不录用”时,两个婆子已哭喊哀求。挨板子受罚不怕,永不录用等于绝了一辈子前程。她们都是林家老奴,只能为林家服务,可如今林家不用了,等于每月银米没了着落,哪怕饿不死,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可见黛玉是恼的狠了。
许大娘早闻讯赶来,却如青筠一样没有插手,这会儿见了黛玉处置不由得满意点头。一边吩咐诸人散了,一边与青筠叹道:“以往还觉得姑娘身子弱,性子软,谁知竟看差了。到底是夫人教导的好,恍惚竟似看见了夫人当年。”
黛玉并非性子软,而是心性良善,不记仇,不愿以恶意揣测他人。以往她可以做个琴棋书画中的女子,可在必要的时候,她也能担起责任管家理事,且她通文墨,心思又灵敏,料理起事情来只怕不比脂粉堆里的英雄王熙凤差。
“青筠姐姐来了。”黛玉看见了她,脸色神色已平静。
“在外头站了半日不累?进去歇歇。”青筠并不提刚才的事,挽着她的手同入房中。
黛玉却说:“早知家务事繁杂,直至今日自己料理才真的懂得,母亲在世能料理的妥妥当当,我却不如。”
青筠笑道:“你与义母比什么,你还小呢,等你将来嫁了人自然就做的好了。”
黛玉先是一愣,随之脸上飞红,不依不饶的赶上来打她:“我以为你是正经人,哪知你竟来说这些话打趣我,真是和琏二嫂子一样。”
“我说的哪里不对?难不成你将来不嫁人?”青筠故意与她玩闹一阵子,见她微微喘气方才停下告饶:“是我不对,我错了,不该说这些浑话。妹妹大人大量,宽恕我一回。”
黛玉轻哼一声,扭身坐在一边翻看账册,嘴里道:“既如此,就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