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无暇多想,低着头看自己湿透的学生鞋发起呆来。
在离居民区最近的站台下了车。雨势不小,风也极大,一把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在站台逗留了一会,风中夹杂着雨水吹进来,转眼就把两个人淋得湿透透的了。纲吉牵着弥看了一眼远处被雨水朦胧了的居民区,虽然他也已经被淋湿了,可这样的大风大雨不要说冒雨前行了,直接走到雨中都会被雨水淋得眼睛都挣不开,而伞只有一把。
弥拉了拉纲吉牵着她的手,指向余光瞟见的街道小店。
纲吉很快明白弥的意思,将弥护在怀里,用手上这把已经快被吹得伞架反撑的雨伞带着弥走向了那家棕木招牌的咖啡店。
咖啡店很小,店内的柔光打得朦胧,这样一个地段并不是适合开咖啡店的好位置,所以里面也冷清得可以,若不是这场雨,怕也不会有其他的顾客。纲吉和弥进门,站在迎宾毯上尴尬的清理被水淋湿的衣服。店主从柜台前抬起头来,看到他们两个这幅模样,也没有开口赶人,微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揪了揪头发上的水,弥目光扫了一眼店内确认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见店主没有嫌弃他们的样子,才小声对纲吉说“先在这儿等雨小些吧。”她对店主露出一个善意的笑,情理当中的点了两份热奶茶。
现在显然不适合坐下来喝奶茶,纲吉将伞靠在门边,和弥走向了洗手间,一路在木制地板上留下湿湿的脚印。
男女分开的洗手间前有一块大镜子,弥取下衬衣上的红色蝴蝶结,拉了拉自己湿湿的长发。
她旁边的纲吉一声不吭的拧着衣角,唇角抿成一根直线。
“阿纲?”弥看着镜子里的纲吉,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纲吉抬起头,刚好对上镜子里的弥看过来的视线,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出的情绪不太对,放松了表情回答“没什么。”
却满脸写着有什么的表情。
弥梳理长发的动作缓了缓,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是……因为后桌君?”她小心地问。
纲吉不说话了,他自顾自的抓了抓被打湿后柔软地垂下来的棕发,像是在生闷气。
弥伸手去牵纲吉的手,示好一般轻轻摇晃对方的手臂“阿纲,别在意,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啊。”弥靠过去,将纲吉的手臂抱在怀里“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一直只有他一个说得来的朋友,所以之前察觉到,才会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纲吉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似乎并没有被弥的话所安慰。
弥眼眸流转,又做出思索的表情,然后试探着问“阿纲在在意什么?”看纲吉低着脑袋不说话,又问道“不能跟我说吗?如果是生我的气,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也让我解释一下啊。”
“……弥觉得感动吗?”沉默半晌,纲吉忽然生硬地开口,见弥做出困惑的神情,他继续说“他冒着风雨给你找手链。”
果然还是因为后桌君。
“阿纲是什么意思?”弥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柔。
“因为,弥一开始跟我交往……也是因为‘被感动了’这样吧。”听弥反问,纲吉情绪起伏有些大的继续说,只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抬头看到弥缓了嘴角的笑容,有些慌乱却又不肯先低头的抿紧了唇。
“所以呢?”弥咬了咬下唇,明知故问。
她觉得自己的感情正在被质疑,凭白地就从心里抽走了一块地方,这种感觉让脾气甚好的弥也有些恼火起来。
两个人都死倔着没有先说话,倒是店铺里又像来了躲雨的客人,轻微的谈话声传到这边来。
弥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对峙’,转头走进女卫生间,她步子太快,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只是她身上的水迹没弄干净,湿漉漉的学生鞋接触干燥的瓷砖地面,没走几步就就一下滑倒在卫生间的瓷地砖上,身体摔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纲吉还站在外面的镜子前面,他下意识伸出想挽留弥的手还僵在半空,就听见女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熟悉的痛呼。
“弥?”纲吉担心地快步走到女卫生间前确认,门被弥推开后并没有关上,所以他很快就看见了跌倒在地上的弥,她还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脑袋,缩着肩膀一动不动。
“你还好吗?”纲吉为难地看了一眼门上女卫生间的标示,踌躇了几秒还是不放心地跑了进去“是摔倒了吗?摔到头了吗?痛不痛?”
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出来,倒叫被磕到了脑袋的弥回答不及了。
“你怎么进来了。”弥看着纲吉挪开她的手,心疼地揉着她被撞红的额头“想被当成变态吗?”
说话间,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忽然从外面响起来,正在快速的靠近。
刚扶起弥的纲吉猝不及防地看着门口,高跟鞋的声音已经越加靠近了,现在跑出去估计就要落实弥刚才戏言所称的变态称号了。方寸间,弥立刻推着纲吉走进了女厕所的隔间,快速关上了隔间门,高跟鞋的落响随即响在了厕所内部。
突然被推进厕所隔间的纲吉一时间松了一口气,又猛然察觉自己正呆在什么地方而满脸燥红起来,他措手不及地看着靠在隔间门上的弥,被弥回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真是尴尬死了。
听着那双高跟鞋进了隔壁的隔间,办完事之后慢悠悠地走出了女卫生间,很久不曾这么慌张的纲吉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
“还记得上次地震时,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吗?”弥靠着身后的隔间门,忽然对纲吉说。
“?”纲吉已经满脑子空白,此刻一时半会更是想不起弥到底说过什么,手忙脚乱的低声说“弥,我们出去说吧。”
“不。”出乎意料的,弥非常干脆的拒绝了纲吉的建议,坚定的回答“就在这儿。”
“……”纲吉手足无措的站在坐便器前,和弥的距离近得往前倾就可以拥抱。他示弱地看着弥的眼睛,弥却不为所动地回视他,这么眼神交流了一会,他似乎意识到了弥的坚持,迫不得已地叹了一口气“弥想说什么?”
“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弥平静地和纲吉对视“‘明明只想证明自己很爱对方,说出来的却全是伤人的话’,因为互相在意,所以才会重视和对方有所关联的一切,结果却变成了互相伤害。”
“有些东西不提迟早会变成心里的刺,我不想这样。”
“你刚刚说的话,我很难过。”弥抿着唇看着纲吉的眼睛“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听弥又提起了刚刚引发矛盾的问题,有意淡化刚刚所发生的事的纲吉一默,确实如弥所说的那样,现在要真含含糊糊的带过了之前的问题,那这件事确实会变成他心里的刺。
“抱歉……我不想让你难过的。”纲吉伸手抓住了弥的双肩,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深深看着弥“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
弥没有说话,似是还在等纲吉说完。
看弥显然不打算放过他,非要刨根究底的模样,纲吉难堪地笑了笑“我只是很不安。”
“一开始的时候,弥就和那个人的关系最好。你们在某种程度上很像,班里的同学谁也不接触不理会,却偏偏对彼此并不排斥,反而有种默契存在。”纲吉苦笑着“那个时候,班里的同学就觉得你们大概会在一起吧,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在一起之后,我也对那个人觉得不安,如果没有和弥生死相依的那半年,我想我在你心里比不过他。”纲吉缓缓放开了抓着弥肩膀的手“太在意了,甚至太嫉妒了,所以后来才会慌乱的逼问了弥的心意,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那个时候,我觉得真是太好了,你也是喜欢我的。”
“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不放心,如果那半年和弥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如果保护了弥的人不是我的话,现在弥所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就不是我了呢?”那种酸涩的心情在心里蔓延的感情,难过得像是连内脏都被腐蚀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焦躁起来。”
“哪里有那种如果,这是早就已经发生了的事啊笨蛋。”弥低声说着,怒其不争地瞪了纲吉一眼。
纲吉挠着后脑,无奈地笑着“抱歉。”
“抱歉没用,我已经生气了。”弥语气*的回答“就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如果来怀疑我的感情,我现在很生气,泽田纲吉。”
“诶?!”纲吉呆愣地看着弥,像没想到向来温柔宽容的弥会真的生气,他抓住弥的手,笨拙地安慰着“你……你别生气,我不会这样了,弥你别生气。”
弥偏过头去,一副我不听解释的冷硬表情。
纲吉连声的试图讲和,哄了好一会,弥才扭过脑袋来“以后再这样怎么办?”
“不会了,我保证。”纲吉立刻端正好态度这样保证道,随即诚恳地又说“我错了。”
弥的表情放软了一些,她伸手抓住纲吉的领带往下扯,直到纲吉被动地微微弯腰凑近弥的脸,才被推在了关着的坐便器上“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安。”他听见弥低声这么说,坐在了他的腿上。
“所以我也该说一声抱歉。”她双手搂住纲吉的脖颈,声音低媚得犹如甜蜜的焦糖“这算是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