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梧桐等人忙都笑回道:“才来了不久,正等着姐姐来呢。”
连翘和青薇于是轻敛裙裾,走过去道:“在说什么呢,离得远远的就听见你们笑声了。”
梧桐道:“在说个人的拿手绝活呢,姐姐也过来应个名吧,你们两个我是最知道的,一个善绣牡丹,一个善绣月季。”
“说不上擅长不擅长,总归是能入眼就好。”青薇淡淡一笑,又道,“怎么,哥儿这会子就打算各司其职了吗?”
巧儿笑道:“不知姐姐这话怎讲?”
青薇掩口道:“我瞧着你们都分工到了人,又是善绣牡丹,又是善绣月季的,可不就是各司其职了?”
叮巧儿心神顿开一窍,眨了眨眼,登时笑出声道:“姐姐出的好主意,我才刚想着你们都说了各自善绣的花样,数下来足有十数种,只不知要改当做何用。听姐姐一席话,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诸位姐姐人人都有一身好本事,不如各自捡拿手的花样描下来,总装订成一个簿子,以后但凡来了绸缎生意,咱们只依照着那簿子上的花样供人挑选,若是挑中了牡丹,自然由善绣牡丹的青薇姐姐出面,若是挑中了月季,则由连翘姐姐接下。这样一来,诸位姐姐各施所长,小人也能合理安排,不知诸位姐姐意见如何?”
嗯?众人听罢,彼此相看半日,个个都赞了声好,道:“这个使得,强如叫善绣牡丹的绣了月季,善绣月季的又被派去绣了芙蓉,到头来还出不了好样子。哥儿既然有这个打算,不如把紫罗绿枝蔻丹也叫来,她们几个人虽是懒散了些,旧年里也是脂粉堆里的能手,叫齐了人咱们好生商议一回。再把那轮值的也排出来,万一连着几日来的人都叫绣牡丹绣月季的,岂不是单单累了这两个人?”
“还是姐姐们考虑的周全。”巧儿越发心痒,喜不自禁道,“姐姐们在这里稍等,容我去请紫罗姐姐她们过来。”说着,转了身就要带青儿若兰过去。
不提防叫青薇拉住,嗔怪道:“你着什么急?这才多早晚呢,你就莽莽撞撞去叫了她们起来,万一人家的起床气未消,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呢,且等一等,日上三竿了再去叫她们。”
巧儿尴尬一笑,尚未作答,忽听月洞门外一阵人语响,竟是绿枝的声音说道:“谁是日上三竿起呢?不过是你们的院子离这斗春堂近了一些,才比我们早来的,这会子又摆的什么谱?”
说话间,一前两后三道人影便走进院子里来,正是紫罗绿枝蔻丹她们,个个面含三分笑,腮凝七点寒,似是被青薇方才的一席话恼住了的模样。
青薇也不计较,看她们进来,笑的松开拉住巧儿的手站在一旁只不说话。巧儿于是迎上前道:“不知几位姐姐远来,有失远迎了。”
“不必客气了。”绿枝虚还了一礼,道,“刚才我们在外头听得说什么绣牡丹绣月季的,正不知怎么回事呢,小公子不解释解释?”
巧儿忙道:“哦,正要为了这事去找姐姐们,可巧姐姐们都来了。才刚诸位姐姐都说了各人擅长的活计,斗胆问一句,不知紫罗姐姐绿枝姐姐寇丹姐姐都会些什么?”
绿枝道:“这会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春芽柳,夏芙蓉,秋月季,冬傲梅,不知小公子想要哪一种?”
巧儿讪讪搅着手指,知她为了青薇说她们晚起一事而借故讥讽院中之人,便避了锋芒道:“想要姐姐最拿手的那一种。”
“小滑头”绿枝见他有意装糊涂,便掐腰故作生气的啐了一声,嗤笑道,“姐姐我最拿手的是海棠。”
“那紫罗姐姐和寇丹姐姐呢?”巧儿又问。
绿枝便道:“紫罗善绣紫藤,蔻丹善绣茉莉。”
巧儿心下了然的点了点头,于是转过身笑的朝着众人作揖道:“有劳姐姐们移步到屋里坐,咱们打个商量。”便当先带着青儿若兰进了斗春堂,众宫娥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都道她小小年纪愣是装出个老成样,忙也三三两两入了门去。
一时分宾主坐下,巧儿又亲自奉了茶,左右安排青儿若兰坐了,自己才站在众人中间的毯子上道:“方才姐姐们都说了各自擅长的活计,独家姐与舍妹不曾说,便由我代说了吧。若兰姐姐最会绣芍药花,舍妹酷爱水仙,加上方才姐姐们所说的牡丹月季芙蓉等花,共有十二种。我想了想,此十二种为个人专属,独列成册,分入个人名下,以后但凡从这十二种花中选中花样的,选到哪一种便由专司这种花的那个人来做活,此为其一。其二,姐姐们刚才言辞中提到,若是连日里选中一个人该如何,我想了想,若真是这样,便婉言拒绝,或者提前叫人预约了,择定日期不连在一起也使的,此为其二。其三,方才绿枝姐姐说,虽善绣海棠,但芙蓉芽柳等物也可绣的一二,那么我们不如把那些寻常见到的却不是姐姐们善专的花样也各自描摹一幅出来,装订成副册,若是从副册中选中的,则视当日谁有空便由谁来坐。以上三条,为小人一时拟定,不知姐姐们可有异议?”
众女或默然,或点头,或微笑,或交头接耳,竟都觉得主意不错。又有紫罗闻道:“这说的容易,我且问你,那副册中的花样可都由谁来出呢?”
巧儿笑道:“还要劳烦姐姐们一回,每人不需多,足有四五个花样便够了。”
“你们听听,这还不叫多呢。”蔻丹笑拍了手,指着巧儿道,“你自己算去,我们每个人做四五个花样,加起来便有六七十个,再要添上原本善专的,足有一百样呢,谁人家见过这么许多花?”
说的众人都含笑望向巧儿,巧儿轻咬着丹唇,也觉得百种花样是难了一些,便道:“那么就捡着现有的描个样子出来吧,余下的等日后见着了或有人要起来再添上便是。”
紫罗不由笑说了一句正是,又商议到轮值与休息,因绣坊新开,想必没那么许多生意,巧儿便允了每五日为一个轮值日,众人倒也同意。
商定完毕,日头已入中天,众娇娥首次有机会议事,都有些新鲜与跃跃欲试,还要再拟定了各种条例,却叫巧儿笑着婉拒,只说暂时使不得,留待日后再说。恰在此时,前头傅安叫人来问一声,是否该用膳了。
众人忙都叫传膳,巧儿忽的想起一事,便道:“姐姐们先去,我还有事,家去一趟就回。”
青薇等人都问她:“家去做什么?”
巧儿笑道:“昨日来时告诉家中长辈,只说住一晚,今日定回去,怕长辈们惦念。再者我在别个府上还应了伴读之职,今日既然到了这儿,那边少不得要去知会一声,推却掉才是。”
众人这才作罢,放了她出来。方若兰因与家中说过要去镇子上当绣娘的事,家里倒也不惦念,巧儿便带了青儿作伴,两个人照旧从后门出来,坐了马车直奔白水村。未曾回家,先去了周府上。
一入门,小厮们就笑道:“哥儿好些日子不见了,快去瞧瞧,咱们大爷大喜呢。”
第一百零八章八段锦妙补仕女图(2)
巧儿蓦地失笑,忙跟着他带了青儿进去。到了旭辉庭,周福襄明月丹阳等人都在,闻听他们两个来了,忙迎出门来笑道:“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才刚提到要去你们家里请哥儿来呢。”
“请我做什么?”巧儿笑的走上前道,“我只听前头的小厮说,大爷大喜了,难不成是请我喝喜酒不成?”
“真真哥儿这张嘴是越来越利索了。”明月听罢,笑的弯腰拍了拍周福襄的肩道,“喏,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盼来了,还不快说说是什么喜事,省的他嚼舌根去。”
周福襄温润一笑,便顺势道:“非贤弟所言之喜,而是恩师看重,欲要取我进京入读之喜。”
“哦?”巧儿果然惊异,忙道,“莫不是要入京做官去了?”
周福襄道:“那倒不见得,只不过闻听座师贤名远播,或可得些指教,也不枉走上一遭了。”
巧儿便问道:“不知师承何处?”
周福襄道:“座师乃是圣照七年间进的榜眼林德江,现为翰林院编修。”
林德江?巧儿锁眉暗忖,这个名字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姓林,且与贾府有过往来的,可不只有林姑姑家的那一派。听闻林姑姑家的姑老爷名讳林如海,虽无近支,却有几门旁系远亲。那一年为着林姑姑佯装回家的事,宝叔叔倒是得了好一场痴病,不敢叫老夫人知道,背地里托了母亲打听,林家到底还有没有的人在。母亲见他催的急,不好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只得叫人查了,最后问出来的可不就是林家一脉只剩下了三代血亲以外的林德江?
只不过那会子他还只是一个举人,想不到这两年这般精进,竟得了个榜眼,比林姑老爷还厉害些。倘若姑姑尚在,闻听此消息想必也会开心不已的吧?
想着佳人已逝,再多悲喜也与她无关,巧儿不由一阵感叹。周福襄看他不说话,又道:“这一去势必要一年半载才回,才想着叫人找你来商量,可巧你自己上门了。”
巧儿于是回神笑道:“这是好事,雁卿还要找我商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