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祭司顿了顿,说道:“事成之后,我告诉你天眷者是谁。”
大祭司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的吴明忽然凑到了他面前,并指为刀,卷曲着的指甲骤然摊开,闪烁着一点金属一样的光泽。
他的手指狠狠刺入了大祭司的心口,在大祭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明从他的胸口掏出了正在跳动的心脏。
那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心脏了,没有丝毫跳动的肉块呈现出一种暗黑灰败的颜色,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吴明却丝毫没有嫌弃那个心脏的味道糟糕,他像个孩子一样将那块心脏翻来覆去的看着,研究了半晌之后,他弹出了指甲,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肉块剖开。
一剖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小虫迅速蜂蛹而出,蔓延上吴明的小臂,还有要往里钻的趋势。
不明不慌不忙的将一旁的灯油浇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上的刺痛让他微微蹙眉,很快,那些黑色的小虫就被蜡油包裹着落在了地上。吴明从怀中掏出药水仔细的涂抹在自己发红发烫的手臂上,确保没有一只小虫还存活着。
做完这一切,他俯身捻起地上的一只小虫仔细端详了片刻。黑足而白须,虫小若米粒,寄居心脏,以人血为食。
这不是虫,而是蛊。
“替身蛊这玩意,居然真的是存在的。”
吴明揉捻着手中那只已经被裹在蜡球之中的小虫,喃喃低语道。
他昨日收到了自家徒弟——虽然对于这一点,宫九从不承认——的消息,说是玉天宝起死回生,疑似被人中了替身蛊,若是他有兴趣,可以在西方魔教之内探查一番,看看是谁给他种的。
替身替身,便是“他人之上,替而受之”。相传这种蛊是由盛唐之时的那种奇妙的凤凰蛊繁衍而来的。说是繁衍,不若说是有人为了让凤凰蛊重见天日而产生的失败品。
之所以说是失败品,是因为这种替身蛊虽然能够为另一个人抵挡伤害,但是施蛊者每月会遭受万虫噬心之痛不说,一旦被施蛊之人受到任何伤害,施蛊者不仅会感同身受,还需要吸食少女鲜血,方能让体内的蛊虫平息。
吴明之所以认定了大祭司便是这施蛊之人,正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气和些微的*臭气。
他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就譬如这一次,他之前没有见过这种替身蛊,所以就一定要见一见。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对西方魔教的大祭司出手,一出手便剖开了他的心脏,放出寄养在他心脏的替身蛊好好观察。至若杀了西方魔教的大祭司会有什么下场,他并不在乎。
——反正玉罗刹不在西方魔教,吴明相信,如今整个西方魔教没有能够拦住他的人。
吴明其实也很想要和玉罗刹打一场,但是他并不是四处找人约战之人。玉罗刹的行踪又是诡秘,据说就连他的护法们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容。吴明三十年来每年都要来西方魔教一次,居然一次也未见过玉罗刹。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吴明这样想着,将地上裹在蜡油之中的替身蛊收好,身形一闪,便隐没了踪影。
他的确对天眷者的传说非常好奇,也想要好好研究一下所谓的天眷者。但是他生平就不喜欢和人做交易,更不想被什么人拿捏住把柄威胁。这个大祭司犯了他的忌讳,又恰好他的徒弟难得给他来一次信儿,吴明索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静待正月十五海运开航。
宫九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安,而吴明的势力比他只多不少。他苦寻三十年,之前之所以没有消息,只是因为君瑄虽然有天眷之名,却并非真正的天眷者。而如今她已经是了——叶孤城的威名再也掩盖不了她,她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剑,总要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时候。
旁人或许不会将这种变化和“天眷”秘闻联系起来,可是吴明却会。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姓君的小道姑,一定就是天眷者。道姑……盛唐门派之中,岂不是正有一派皆是道人?
眼中是灼灼狂热,吴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正月十五可以快点到来了。
宫九很快就收到了大祭司身死的信息,他也相信,另一边的不知何处的玉罗刹也会收到这消息。他不知道玉罗刹为何要对付大祭司,可是显然,他们彼此都在对方的局之中,互惠互利,宫九乐得如此。
正月之中的事情发展的很快。
在玉天宝紧紧的跟在宫九身侧,怀抱着自己的那块罗刹牌的时候,正月初三,大祭司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寝殿内室。他死状凄惨,心脏被剖成两半丢弃在身旁,周身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教众有人惊呼一声,“天罚”二字便脱口而出。
西方魔教信仰神魔,教义称,罗刹诅咒对教不忠之人,必使其心肝腐烂,永堕地狱。而如今,受到众人敬仰的大祭司却是这样的死法,让人不得不质疑他对本教的忠诚。
正月初七人日,一白衣男子手持罗刹牌,在昆仑山下正式宣布接管罗刹教。他的半张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周身烟雾缭绕,竟和玉教主没有丝毫差别。唯有此人腰间悬一长剑,并非玉教主惯用双刀。
教众本有不服,却不见那人如何动作,方才还在叫嚣着的教众便被自己的武器刺死。这一招本是西方魔教不传之秘,唯有教主会用。见此,众人不敢再言,纷纷归顺。
正月二十。消失数月的玉罗刹玉教主忽然出现。在一众教众面前,他伸手拍了拍已经接任教主之位的男子肩膀,笑道:“真吾子耳,肖父也。”
西方魔教众人哗然,之后再无人敢有异心。岂料在老教主归来的第二天,他们新上任的教主便留书出走。玉罗刹气极而笑,却无可奈何。
不过半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一切又刚刚开始。
宫九看着手中探子上报的秘闻,缓缓笑开。他觉得,如今他可以去见见那位玉教主了,那件多年横亘在他们太平王父子心头的心事,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刻了。
☆、第77章 西方魔教的一点儿辛秘。
第七十七章。西方魔教的一点儿辛秘。
玉罗刹是应该见见宫九的,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
西方魔教盘踞西域多年,教中事物自然有一套运转流程,并不需要玉罗刹时刻盯着。只是他消失好几个月,教中的大祭司和三个护法又全部殒身,再加上他吞并了飞虎堂的势力,如今尚且需要整顿一二。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堆叠下来,将玉罗刹拖在了西域。
好不容易整顿了教务,已经是二月的事情了。
宫九也不着急,年宴之后,他便在盛京之中住下。太平王世子因为“体弱”而不上朝,但是宫九却很喜欢往皇宫跑。毕竟,看着小的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每天忙成狗,也是一件很让人身心舒畅的事情。
围观完了君见宇的过的苦逼日子,宫九就会在太平王府里陪陪自家母亲,顺便逗一逗自家妹妹。
宫九对于这个嫡亲的妹妹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是很容易心生偏执的人,也只执着于自己的执着的东西。这是宫九本身的个性,无法随着自身际遇或者后天培养而更改。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他对他的娘亲格外偏执,连带着,对于那个面容肖似母亲的妹妹,宫九也是有些疼惜的。
关于玉罗刹,宫九并不着急。反正玉天宝还在他的手里,他刻意封闭了玉天宝的消息,那个傻子如今还抱着那块假的罗刹牌,整日做着平白得到绝世武功美梦,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府邸之中。
虽然玉罗刹已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到了西方魔教的教众面前,也顺利的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了自己的事业。可是玉天宝这个玉罗刹的假儿子既没有死,也没有被玉罗刹否认身份,按照玉罗刹谨慎诡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果然,在玉罗刹收拾了西方魔教的那一摊子事之后,他想起了自己为儿子竖起来的那块挡箭牌,同时,他也想起了宫九这个不声不响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的“盟友”。虽然这个人凭空出现,搅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可是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玉罗刹心思缜密,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宫九是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心念微转,玉罗刹派出了两队人马,一队往京城而去调查宫九底细,另一队则将玉罗刹自己的地盘细细巡视一遍,将和中原有联系的地方全都记录了下来。
因为是试探,玉罗刹并没有让手下的人太过隐匿行踪,而宫九示好玉罗刹本就有所求。所以对于玉罗刹的调查,他很是配合。
不多时候,两封密信就呈放在玉罗刹的面前。玉罗刹将两封信一一看过,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二月初,玉罗刹踏上了重入中原的道路。中原和西域路途遥远,玉罗刹此番并不打算只是会一会宫九。在见过宫九之后,他想要在万梅山庄住上一段日子。西门吹雪答应在他百年之后接管西方魔教,他作为父亲,信任儿子的能力是一回事,完全放手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西门吹雪比君瑄和叶孤城更幸运的地方,他身上的责任再重,却有长辈从旁教引,他需要战胜的只是自己的执念。迈过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无论是剑道还是西方魔教,都无人再能阻他。然而君瑄和叶孤城却都是年幼丧父丧母,只有人告诉他们二人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却没有人教过他们该如何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