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血气越发浓重了,叶孤城随意的挥剑,却见血方回。
“护驾!护驾!”
在一阵金戈相击之中,终于传来了一道人声。那声音从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眼见着自己的人已经折损了一半,君见深的脸色越发的灰败下去。而当他认出那个叫嚷着“护驾”的人正是陆小凤的时候,他的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叶孤城收回了手中的剑,若非情势不允,他其实很不愿这柄剑染血。他的目光越过了厮杀的人群,落在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小身影上。
他的师妹还穿着他的衣服,虽然被白云城巧手的侍女改过,却还是有些不合适。她脸上的易容虽然抹去,可是发型却俨然是自己的翻版。而且,她还握着自己的剑。
“我的剑,会是她的剑。”
不知怎的,叶孤城忽然想起自己和西门吹雪在珠光宝气阁对战的时候,对他说的这句话。那个时候,他还未曾想到,未来有那么一天,他的话会以这样的形式变为现实。
可是,就这样,真的很好。
叶孤城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赤霄红莲,忽然笑了。
☆、第56章 此战,光耀千古
第五十六章。此战,光耀千古!
五百名平南王府的死士,在叶孤城凌厉的剑芒之下能够坚持多久?
君见深以为,纵然有叶孤城在,也依然不能敌过他精心收买的五百名死士。他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叶孤城。
甚至,在今夜之前,君见深根本没有真正见过叶孤城对他出剑!而如今,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陆小凤率先出了手,他随意捡起了地上散乱的兵刃,抵挡住不断向皇帝扑来的死士。江湖素有传闻说陆小凤不杀人,然而他不杀人,也并非杀不得人。花满楼的流云飞袖也随之飞出,他并不主动伤人,却是将皇帝周遭护得密不透风。
“算了,看在你还是个好皇帝的份上!”眼见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加入战局,司空摘星咬了咬牙,也捡起了地上的刀。
“阿弥陀佛。”剩下的老实和尚与木道人对视一眼,主动清扫起外围的死士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们两个很乐意卖给皇帝这个人情。
唯有君瑄和西门吹雪身形未动,抱剑站在了人群之外。
那五百名死士虽然是高手,可是却终归不敌在场的几位。随着大内侍卫与陆小凤一行人的到来,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待到尘埃落定,其余的三位大内高手护在皇帝身侧,而魏子云则上前拿下了君见深。望着被人压在了地上的身着龙袍的君见深,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他摇头轻笑道:“想不到朕的这张脸,还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成王败寇罢了。”君见深深被反剪了双手,却对着叶孤城带着恶意的讽刺道:“我只是想不到,堂堂的白云城主,居然是如此天真之辈,你当真以为今天临阵倒戈,他就会放了身为前朝后裔的你?”
叶孤城沉默不语,因为他本不必再与君见深多言,皇帝却开口道:“叶城主此次不是护驾,而是为我君家社稷平息叛乱。君见深,你还不明白?”
这个时候,君见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看着胜券在握的年轻帝王,冷笑道:“我不相信,你不可能真的信任他的,他是前朝后裔!”
“这便是朕与你的不同。”望着血战一夜的众人,皇帝缓缓说道:“自古家国天下,能者居之。朕承大统一来,一心社稷,满心黎民,自问无愧于天下之主之责。与其终日惶惶,疑心他人要毁我宗庙,不若战战兢兢,使四海归心。”
皇帝的一席话,敲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年轻的帝王眉目含威,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他的承诺。
——得此一诺,也不枉他们今日为他的一场苦战了。
皇帝说完这一席话,对魏子云做了个手势,而后又对君见深说道:“去大理寺吧,你父王在那里等你。”
大理寺是关押犯错的宗亲之所,早在君见深进宫之时,平南王便已经被暗部的人押往大理寺了。
君见深在魏子云的重压之下,生生顿住了脚步,他有些恶意的勾了勾嘴角,忽然道:“君见深犯上作乱,有负皇恩,自请出宗室,贬为庶民。”
皇帝一愣,他正为平南王父子宗亲的身份发愁。虽然他们犯上作乱的证据确凿,但是因为是宗亲,总要三堂会审,一番折腾之后才能判决,这也是为何皇帝让叶孤城剑下留人的原因。如今他居然自请出宗室,便是给了皇帝“斩立决”的机会。
然而恐他有后招,皇帝并未开口。
“庶民君见深,请移师族!”
君见深狠狠的目光直盯君瑄,那目光之中带着报复的快|意。他棋差一招,纵然对叶孤城无可奈何,却也能挖走他的心头挚爱。他恨毒了叶孤城,所以,哪怕拉上更多人的性命,也要让叶孤城痛!不!欲!生!
叶孤城果然脸色一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悍然拔剑。
他的速度很快,因为他必须很快,他要在君见深说出对他的小姑娘不利的话之前结果了他。他可以以自己做赌注,却绝技不敢用君瑄去赌。他不知道君瑄在皇帝的心头到底是什么分量,足不足以和“消灭平南王府的全部隐患”这个诱|人的条件抗衡。
所以,他不敢赌。因为,他不能输。
“叶城主!”
皇帝的话还没有出口,叶孤城的剑已经刺穿了君见深的咽喉。还剑入鞘,叶孤城对皇帝淡淡道:“平南王已入大理寺,证据凿凿,平南王世子有一尸首足矣。”有他的那张脸,就足够了。
皇帝无声苦笑,摇头道:“叶城主这是不信任朕。”
“功过相抵。”
叶孤城回望皇帝一眼,吐出这四个字,而后便向他的小姑娘走了过去。
君瑄看着叶孤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们还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白衣,手中也拿着彼此的佩剑。这一刻,君瑄只觉自己胸口甜暖。
“师兄。”她轻轻的唤道。
秋夜寒凉,她竟然只穿了一双薄靴。叶孤城径直走到了君瑄的面前,俯身将小姑娘抱起,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手臂环绕上女孩柔软纤细的腰身,叶孤城只觉得这些年来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终于被移开,心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轻松。
皇帝看着远处的那两道白影,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点惆怅。都说女心向外啊,他家十七小姑也太向外了一点。
若是白云城的老管家和叶嬷嬷知道了皇帝的吐槽,一定会不顾对方是九五之尊,也要啐他一脸——到底谁是外啊?那分明是他家城主养大的,是他们自己家现在的小姐,未来的夫人好吧?
而花满楼亦注意到了君瑄这边的动静,他沉默了一下,一贯温润的脸上转而浮现出如同以往一般的笑意。
实话讲,花满楼不是不明白明白,他们花家没有养育过这个小姑娘一日,纵然担心,却根本没有立场指责。而叶孤城之所以能够受了他们的指责,并不是因为要给花家面子或是如何,而是因为他足够珍视君瑄。
因为珍视,所以不舍得他的小师妹夹在家人与自己之间左右为难。
如今他们花家担心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花满楼极清浅的叹息一声,却是转身离开——他要修书给家中传达今夜之事,然后,他们家小姑娘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错失了十五年,他们能够为小姑娘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所以仅能做的几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西门吹雪一直在一旁注视着众人各异的神色,一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他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可是西门吹雪毕竟是西门吹雪,他就是单单站在那里,也没有人能够忽略了他的存在。
皇帝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有对西门吹雪多言,而是神色如常的对苦战了一夜的众人道:“诸位壮士今夜护驾有功,朕定论功行赏,天色不早,诸位可以离宫了。今日之事,诸位三缄其口才好。”
说着,他对君瑄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招来人收拾寝宫,转移尸体,擦洗血迹,自己却去了寝宫的偏殿休息。几个时辰之后他便要上早朝,届时恐又是一场恶战。
陆小凤也注意到了西门吹雪,他走了过去,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道:“好了西门,虽然今夜你没能与叶城主比剑,但是咱们误打误撞的救了圣驾,也算是……”好事一桩。
陆小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西门吹雪走到了叶孤城的面前。
“九月十五之期尚未过,紫禁之巅亦然尚存,此般佳期难得,你可愿与我一战?”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所以根本就不相信西门吹雪在叶孤城已经苦战一夜,而自己此夜并未出手的情况下约战。
若真是如此,这样的行径……简直就是下作。不说背离了西门吹雪一直所追求的道,更违背了最起码的江湖道义。
刚要离开的老实和尚和木道人,以及司空摘星,也都因为西门吹雪的这句话而停住了。与陆小凤的想法相似,众人的心头都浮现出一抹异样,望着西门吹雪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