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丰儿进门来报:“二爷,兴儿来传话说那个买米的人又来了。”
林如海忙告辞,打算叫女儿走。贾琏和林如海转头没瞧到黛玉,便一同进了内间,黛玉竟还靠在炕沿上弯腰数着“一二三四五”。
小丫头极为聪明,已然把贾琏刚刚教下来得阿拉伯数字都记熟了。稍微研究研究上面的数字组合,竟然就琢磨明白其代表的意思。
“琏二哥哥,这些符号是日期?”
贾琏浅笑,微微点头,目光里对黛玉满是赞赏。才四岁多的娃娃,竟然如此聪慧。
黛玉欢喜至极,俏皮的冲父亲显摆一下,这才由着林如海牵着她的手告辞。
兴儿方敢颠颠地跑进门,等二爷回话。
贾琏整理了下炕头上的碗,才抬首问兴儿:“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就是薛蟠身边的人,而今他们就宿在宜春楼。小的昨日个乔装跟踪他进去打探,确认他们二人认识。”
“宜春楼?”贾琏问。
兴儿别有意味地嘿嘿笑起来,“就是那种地方,繁荣着呢,里头的姑娘个个貌似天仙,身量可苗条了。要不怎么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的烟花之地不愧是顶顶有名的,果然比别的地儿好一大截。二爷,要不您也去逛逛?”
贾琏蹙眉,瞪兴儿:“说些什么鬼东西,嫖便嫖,扯人家的诗句作甚么!”
兴儿嘿嘿笑,挠挠鼻子。他不信这么大的诱惑琏二爷能忍得住,“那个薛家的大爷自从来了扬州后,吃住都在温柔乡里,甭提过得多舒坦快活了。二爷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比不过他?”
啪——
兴儿还没回过神儿,就感觉一阵风席过来,然后脸颊就火辣辣的。回神儿后,定睛再看,竟然是丰儿打自己。
丰儿一脸得意的放下手,狠狠剜一眼兴儿,又恭敬地看眼琏二爷,退步到一侧待命。
兴儿捂着脸,不服气的指着丰儿:“你……你……”
贾琏:“我叫她打得,怎么,你不服?”
兴儿立刻跪地上,“小的不敢,只是小的不明白……”
“狗爱吃、屎,你也要跑去和它比谁吃得多?”
兴儿愣了愣,摇摇头,转即明白琏二爷的意思了。在二爷眼里,玩女人的薛蟠就是那种啃屎的狗,干得尽是腌臜事儿,根本不该拿他去和薛蟠比较。
完了完了,二爷这回是真戒了好色的性儿了,自己嘴欠犯了大罪。
“今日你未免太过分,我不爱体罚人,再有下次,便不用打你了。”贾琏的话温和无浪。
兴儿乍听的时候还以为二爷是心疼自己,激动地抬首要谢恩,猛然见琏二爷冰冷的脸色,才明白二爷根本是在讥讽自己。
兴儿才晓得怕了,心里直哆嗦。
“直接打发你走,你再找个合自己心意的主子便是。”贾琏接着道。
“不不不,奴才这辈子只认您一位主子。奴才知错了,再不敢了!”兴儿吓得眼泪直掉,全身抖得不停,他狠命地磕头跟贾琏赔不是。
贾琏慢悠悠地吹凉了茶,见兴儿到现在仍很诚恳地用力头撞地,意识到他是真的知错了,方开口道:“你去里屋,取一盆长得最好的稻子来。”
兴儿立即乖乖地起身,去端了盆稻子苗过来。
贾琏起身,掸了掸衣袍,方去见来客。
王贵穿着一身高档锦缎,总是低头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衣角,忽听琏二爷来了,慌忙起身拜见,虽练了几十遍,面上装得的确像个有钱的商人老爷,但眼底仍有难掩的胆怯。
贾琏淡笑着请客人坐,看茶。
王贵紧张地看着贾琏:“我们族人都有一个特殊的习惯,过年要吃大,来年才能盈利大,所以这稻米一定要买最大的才好。我也不图别的,就是想弄些回去过年吃。我是诚心诚意来买米的,琏二爷手头若有很富余,就卖我一些如何?我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王贵举出三根手指头。
“我的米不是给人吃的,不卖,你也不必再来。”贾琏回绝完,便示意兴儿将手里的稻子苗端过来。贾琏便拿着放大镜观察,左看看右看看。
王贵被拒的尴尬不已,转而一眼认出了盆里的东西,“哟,这稻子苗长得可真壮实!”
贾琏嘴角微动,心下对王贵的身份更加确定。这东西在林如海等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草。一眼能认出稻子苗的,必定是其经常下地或是庄户人家。而眼前这个叫王贵的‘商人’是打着世代做玉器生意的名号,一个富贵老爷如何认得出这东西?实在是值得人回味。
“那个能不能请您——”
“兴儿,送客。”贾琏起身,宝贝的捧着那盆稻子苗走了。
王贵还想追,却被兴儿拦下,硬请了出去。
……
薛蟠听闻此事,推开怀里的美娇娘,一脚踹在王贵身上,“太太可说了,这事儿必要赶在年前办好,你瞧瞧你,硬是给爷办砸了!”
王贵跪着哭诉:“大爷,真不怪我啊,是那个琏二爷的性情实在是太冷,不容人有商量的余地。”
薛蟠蹙眉嘟囔:“娘亲也怪,干嘛非要我买他手头上的米……”
王贵闻言来了精神,立马将自己见闻告知薛蟠,令薛蟠明白贾琏手上的是挑选出来的好种子。
薛蟠:“这就难怪了。我是听姨母来信说,他今年把庄子管得很好,盈利很大,原来奥妙之处就在他选的种子上。那咱们一定要买下来!”
“爷,小的刚打听到,有个从南边来做生意的漂亮寡妇跟琏二爷早就谈妥了生意,购入六百石稻米。”小厮报信道。
“我说嘛,他一个贪财好色的人,怎的突然有钱不赚了,竟是图了色!”薛蟠哼哼大笑,当即命人去联系这个小寡妇。他一定要出高价买下这批米!
第19章 我胃口不好
两边的下人先互相通气之后,定好了价格,三十二两银子一石。
那么购入六百石就需要花掉近两万两银子。这个价格换购普通米可以买近七千多石,肯定是不划算的。但这六百石米如果是用来做种子的话,足够七千多亩地的播种量。如果来年跟贾琏在京的那些庄子一样丰收的话,那就会有两万两千多石的总收成,价值六七万两银子,绝对稳赚。
薛蟠算好了账,就决定来见小寡妇,本来他想好好看看能把贾琏迷得颠三倒四的小寡妇到底如何美貌。可恨这小寡妇竟然装起贞洁来,弄了个屏风挡在前头,叫人瞧不见。
契约是早起草好的,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送过来,应不应就一给句话。薛蟠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胡乱答应了,当场交易,钱货两讫。
次日,薛蟠便兴致勃勃地启程回金陵。薛姨妈得信儿后,好一顿夸赞大儿子会办事,另书信一封与王夫人,告知其事情大成,还将种子分出去一份运到王夫人那里。
……
兴儿得了银子之后,抽出一千两来给了那寡妇,安排她跟小情郎私奔去了云南,余下的钱便悉数交到琏二爷手里。
“爷,小的找那妇人是真可怜,年纪轻轻地就做了望门寡,还是被逼着嫁进了婆家,一天福都没享,天天干苦活,还得为个没见面的男人守寡,多不值啊,真可怜。”
贾琏放下手上的喷壶,转头看兴儿,“这件事你做得好。”
兴儿难得被琏二爷夸赞一回,激动地一高兴,眼泪竟然掉下来。
贾琏笑着拍拍兴儿的肩膀,注意力转而又放在那些稻苗上。
而今小小的一张炕,已经汇集了附近百里甚至千里之内的稻苗品种。虽然他这种搜集方法粗糙了点,但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了。不然大冬天的坐车去几十几百里外去搜罗种子,再验证出芽率,再回去买,实在是太折腾。
之前没钱也没条件那么折腾,现在薛蟠及时送来两万两银子,这钱也不能乱花,得继续买田,增加他杂交稻培育的地点。
兴儿就乖乖的在一旁伺候,看着二爷每天都十分认真地记录这些苗子的情况,兴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爷,一般庄子上自己都留种子,都是好的,咱们干嘛要从米铺买那么多,还挨样试种?”
贾琏分别端起两盆涨势一高一矮的稻子苗,严肃认真地跟兴儿讲解:“植物都有一些适应性和变异性,有些地方提供的变异条件好,它会越长越适合那里的环境,有的则不行。也有的种子在这长得好,换别的地方就不能适应的环境。我现在不仅要选择合适的品种播种,确保他们适应土地的环境。还要利用这些在遗传性状上有差异稻子,进行杂交,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它们培育成俱备双方优良性状又能互补的水稻品种。”
贾琏嘟囔完,见兴儿露出一脸被雷劈了表情,怔了下,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尽力了。
兴儿一脸苦楚:“爷,您的第一句话小的就没听太懂……”
“罢了。”贾琏打发兴儿再去城郊在跑跑,看看谁家有良田出售,这次他们一定要买好田了。
“二爷,时辰差不多了,您该更衣了。”丰儿提醒道。
贾琏疑惑问:“有事?”
“二爷,您又忘了?奴婢两天前和您说过的,扬州知府几天前刚刚上任,邀请林姑爷大老爷和二爷您今日过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