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不是,看起来汪芙蕖是想搞臭晓宇,让周公和日本人对她失去信心。来一招釜底抽薪。这也符合汪芙蕖一贯的小心谨慎,优柔寡断的作风。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动手杀人。”
明诚顿悟:“要杀人的是汪曼春?可是她还在停职之中啊!她也太不顾一切了。这个女人就不怕处理不好,伤了自己?”
明楼皱眉:“汪曼春执拗疯狂,大小姐脾气,哪里会把其他人看在眼里?也只有日本人能让她收敛一些。就连对我不也一直没有放下甄别之心,时时试探时时设陷?如果不是见她在上海长大,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日本人了。”
明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杀了汪曼春必然引起南田洋子为首的日本人对明楼的怀疑。不杀汪曼春,万一两个人一时不慎被汪曼春发现明楼身上的疑点,组织多年的谋划安排就毁于一旦,上海的情报网会遭受严重打击。
明楼的手几次握拳又几次张开。选择杀掉汪曼春如今并不是好时机。留着她,危害许晓宇怎么办?没有人知道一个发疯的女人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是选组织纪律还是选爱人?
“先派人保护许晓宇,一旦出现避免不了的紧急危险,先下手为强。”
明诚点头应是“大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晓宇还有两天就离开上海了,今天我早点接她回来,大家聚一下。剩下的日子让她在明公馆里不出去,也就安全了。汪曼春还不敢直接挑衅明公馆。”
明楼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咖啡:“还有两天?那就让她在明公馆里不要出去好了。一会儿我劝劝大姐也要尽些地主之谊。”他啪的把空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站起身吩咐明诚:“一起吃早饭去,别忘了让阿香晚上多准备些好吃的。”窗外的晨光阴沉沉的让人不能舒心痛快。日本人占领的中国何时能够光复?山河依旧,空气却压抑的让人窒息,早些走了也好,在那个远离战火硝烟的地方也免得人如此牵肠挂肚。知道她好,这暗沉的世界里才多了一丝希望的光让他可以放肆的想像那和平安稳的生活,大姐、明诚、他还有明台都在这战火硝烟中,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至少小姑娘可以在阳光下开心欢笑,幸福的活着。
医院里因为谋杀案的影响显得并不太平,许晓宇为手术的孩子进行了身体检查后,确定除了囡囡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外,其余的四个孩子手术成功,已经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她细细的嘱咐陈嫂和慈心孤儿院的阿姨:“让孩子按时吃药,按时休息,多吃富含营养,易于消化的食物,并添加肉、鱼、蛋、奶、蔬菜、水果等。饮食不要过量,禁忌辛辣食物。小孩子长得快,一年以后就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陈嫂抱着儿子小勇,扑通跪在许晓宇的面前:“谢谢大夫的救命之恩,别的我也做不到,我多给你磕几个头。回家我给您立长生牌位。”小勇是陈家唯一的根苗,本来以为心脏病养不大,没想到遇到许晓宇妙手仁心,给了小勇第二次生命。
许晓宇哪里肯接受这样的大礼,急忙拦住了陈嫂“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能 ,别谢我了。我做的只是应当做的。孩子好了,比什么都强。大家都不富裕,一会儿你到爱莲那里领十个大洋,这是医院给孩子的营养费。”当然这十个大洋还是她许晓宇自掏腰包。
陈嫂不顾阻拦硬是又磕了一个头:“许大夫,您是大好人啊。”这个乱世人人自顾不暇这样的好人已经太少了。
许晓宇连忙拉起了陈嫂母子:“我和医院交代好了,一年内你每次来复查,孩子的费用都是全免的,不论什么事情,只管来。”陈嫂千恩万谢的带着孩子离去。
看着陈嫂母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门外,许晓宇笑着松了口气,回看病房一眼,囡囡的情况一切正常,看来晚上她能好好地睡一觉,去看一看明公馆里叫明楼的那位先生了。她的心中添了几分雀跃,笑容跳上了眉梢眼角,一脸的温暖春意。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个尖锐高昂的男声在身后阴测测的响起:“许晓宇,好久不见了啊!”
许晓宇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一身西服拄着文明棍的青年男子,那张熟悉的尖酸刻薄的小白脸,正是四年未见的许家堂兄许飞鸿。
许晓宇皱眉:“是你?你来这里有何贵干?”夜猫子进宅,许飞鸿一来绝对没有好事。他不在法国混日子,回到上海做什么?
许飞鸿身后,转出一个一身素白的妇人,妇人肚腹微凸,似有身孕,许晓宇觉得有些眼熟,却有些不敢认。
白衣妇人跪在地上,哀哀怯怯哭哭啼啼仿佛天下的委屈都在自己的身上:“大小姐,我是香莲啊!我肚子里有了老爷的骨血。”
许晓宇有些发呆,这是谁?冯香莲,许龙福的三房姨太太?这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五天,怎么她就成了有身孕的人了?这也太快了吧!拿了一大笔的钱,她不在徐州好生住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许飞鸿冷笑:“不要以为只有你是许家的继承人,现在得重新分配许家家产!”
作者有话要说: 许家的故事,终于成了事故。
☆、天寒地冻9续小修
世间人都有爱好八卦的基因,一点小事就可以引来大伯的围观者,何况一位身戴重孝的少妇,哀哀怯怯的啼哭,大可以想像成为始乱终弃的艳情。更何况里面还涉及了许家的万贯家财。这是财色兼有的好故事,不看,简直对不起自己平淡无味的人生。
冯香莲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医院里的患者和医生的驻足,慈心医院一年半载都不会发生什么吸引眼球的事,自从许晓宇前来访问教学,慈心医院热闹的简直超过了上海大戏院,医生护士议论纷纷,也都自动保持了和许小雨的距离。医患纠纷还没过去,这里又来了一个争家产的,许晓宇不但医学上的本事大,她惹事的本领更大。
许晓宇看了看围观的群众,看见里面热切的追寻八卦的眼神,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新引进的土拨鼠,马上就要被不明真相的群众用目光解剖出祖宗八代。她无奈的叹气:“起来吧。到我办公室里谈。”
冯香莲却不肯起来,像地皮菜一样牢牢地伏在地上,哭哭啼啼,一声三叹,宛如被恶婆婆疟待的童养媳。
许晓宇觉得自己也不敢去硬拉一个孕妇,万一出了事,她就成了为了家产谋害庶弟的罪人,马上会红遍上海滩,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虽然她还不知道,冯香莲那肚子里到底有没有真东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挡满了病房区的走廊。
许晓宇无奈的对冯香莲摊手:“要么你和我去办公室谈,要么你就跪在这里吧!我明天的车票离开上海,你也可以选择到美国和我去谈。”
许飞鸿撇嘴冷笑,吐掉了嘴里的烟头:“等你把许家的钱都转到美国?”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再也见不到当年文质彬彬的许三公子的半分影子。
许晓宇厌恶他的流氓习气,扫了他一眼:“我徐州许家的事,与你上海的许三公子有什么关系?”
许家的百货被一个日本商人看中以合营的名义抢了过去,家产被抢的许家的大公子带着爹娘妻儿去了香港。没想到许飞鸿却留了下来。看他青黑的脸色,青紫的嘴唇,怎么都是瘾君子的样子。莫非他染上了毒瘾?
许飞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毛,瞬间炸毛:“徐州许家和上海许家同宗同族,岂能容许你一个外姓人来霸占家产?我就是路见不平,帮助三姨太太。”
许晓宇点了点头不再理他,好好的富家公子沦落到帮闲讨生活已经十分可怜的,更可怜的是他竟然还不自知自己的沦落,还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许家三公子。
人都有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英雄也有落魄的时候。落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甘堕落。更可怕的是已经堕落还不自知仍旧摆着不属于自己的架子,偏偏在没有一点东山再起的努力和认知。
许飞鸿的母亲四姨太太一向得宠,儿子女儿都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许家掌家的是许大公子,许父因为日本的合并风波被日本人打了黑枪再也没有护佑幼子的能力。如今看来许飞鸿是被许家人放弃在了上海滩上。不知他是以何为生?当年他出卖了妹妹换取五千法郎,如今他又出卖了谁?也许是他自己!
许晓宇的心里天然的对许飞鸿有着敌视和防备。确实在不方便在此刻表现的太明白。她转身先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冯香莲看了许飞鸿一眼,得了准许,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跟在许晓宇身后。
许晓宇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冬天的天气配上这愤怒的心情,急需一杯热水让她保持冷静。
冯香莲再一次跪倒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
“许晓宇,不要以为你可以去美国就拿你没办法。三姨太肚子里可是许家的孩子。怎么着也要家产对半分吧!”
许晓宇没理他,喝了一口水,问:“大姨太呢?这是她盼了十几年的事。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来了?”许家的大姨太太张杏白,一直因为自己没能为许家留下个一儿半女深以为憾,亲自为许龙福选了好生养的冯香莲做姨太太,许龙福耕耘多年一无所获,如今冯香莲怀了孕,张杏白反而不出面,来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许飞鸿强出头,真是处处怪异。